第五十三章 百廢待興
暖閣。
朱正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的名單。
三位閣老站在堂中，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朱正的臉色，卻發現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們幾人深思熟慮，不斷磨合，幾天時間才定下這份戰後的行賞名單，連夜便送進宮來了。
“三位卿家辛苦了，這份行賞名單大體是可以的。”說著，他提筆在名單上幾個關鍵位置做了一點修改。
王吉將名單拿給三位閣老。
三人仔細閱看一番，心中瞬間活躍起來，眉頭不自覺緊了緊，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新帝最近的所作所為皆表明，他不是個什麼好拿捏的性子。
果然，這第一份行賞名單，便被他改動了好幾處，且皆是出人意料的安排。
“皇上……”陳循站起身。
剛想要說什麼，卻被朱正打斷了。
朱正擺擺手：“明日早朝，就按這份名單宣旨吧。”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似乎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
都是在朝堂摸爬滾打的四朝老臣，見朱正態度堅決，便知道這時候不能硬碰硬了，於是都道一聲遵旨，便恭敬退出去。
大雨將地面淋得透徹，空氣裡的泥腥味讓人鼻腔有些不適。
三個閣老心照不宣地出了宮，也不囉嗦，上了轎各自歸家。
雨中的京都城，大部分人都歇息了。
只餘幾處深宅大院，依舊亮著昏黃的燭火，昭示著一些人的輾轉難眠。
天色漸漸轉青。
下了一夜的雨夜漸漸平息。
京都城再次迎來新的一天。
經過幾天的休沐，所有大臣都神清氣爽，一個個踩著時間的往宮裡趕。
從上往下看，龐大的皇宮盤踞在京都一角，放眼望去皆是紅牆綠瓦。
漢白玉砌成的巨大臺階經過雨水的洗禮，愈發醇厚透亮。
大紅大紫的官服整齊排成兩列，等候上朝。
“開宮門！”
隨著一道悠長的清喝。
大臣們皆整衣塑冠，表情嚴肅，按部就班地魚貫而入。
這些人，負責著整個大明的運轉，在權利的核心中摸爬滾打，一言一行，都將對這個國家造成巨大的影響，極大程度上，承載著一個王朝的命運！
眾人按次序站定。
整個雍和殿沒有一點雜音，有的只是幾百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上朝！”
王吉站上高臺，一揮手中的拂塵。
朱正在文武百官的注視下緩緩登上高臺。
明黃的龍袍上繡著五爪金龍，巨大的龍爪鋒利無比，騰雲直上，欲刺破九霄。
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不敢仰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皆盡下拜。
經此一戰，這朝堂之上，再也沒有任人敢輕視這個新登基的皇帝。
“眾愛卿平身。”
朱正一揮袖袍，頭上的東珠晃動出無比清脆的聲音，他大刀闊斧坐在龍椅上，眼睛裡是看不出任何喜怒的古今無波。
“謝皇上。”
一番尋常的見禮過後，便是有事起奏無事退朝了。
于謙率先站出來：“起奏陛下，這次戰亂，有不少傷員，軍醫雖然極力救治，但抵不過人數實在太多，如今，已經嚴重缺藥。”
缺藥還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一旦缺藥，受傷計程車兵便極有可能被感染，最終生不如死，直至最後一刻。
而一旦這些死後計程車兵不能得到有效的處理，堆積的屍體便會發散出瘟疫，到時候，京都城便會陷入一個惡性迴圈。
這些，朱正都是知道的。
何況連日陰雨，屍體腐爛加快後，會汙染水源，除此之外，還會有老鼠耐不住飢餓，啃噬屍體，從而成為一動的瘟疫傳播體。
若是真發生瘟疫，便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發不可收拾，那才是戰後最糟糕的。
而這情況，幾乎是歷朝歷代都頭疼的難題。
朱正皺了皺眉：“這些都是我大明的功臣，務必不惜一切代價救治，軍中缺藥，便傳我令去宮裡的太醫署，讓他們盡全力配合。”
“另外，防疫工作也必須到位，石灰、艾草都要準備充足，灑掃水源，清理城內，一個老鼠窩都不要放過，勢必要護住百姓的安全。”
“謹遵聖意。”于謙目光堅定，知曉朱正這番安排是最恰當的，心思之縝密，比起當年的永樂大帝也不遑多讓。
但局勢不一樣了，永樂帝時，國庫充沛，這樣的戰後準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而如今的大明，搖搖欲墜，四處漏風，國庫更是空虛得比大家的臉還乾淨，要做到這些準備，兵部已經捉襟見肘了。
于謙又彎了彎腰：“陛下，如今戰後重建，百廢待興，除了安置手上計程車兵，還要撫卹戰爭中犧牲的將士，並犒賞大戰中立功的兵士們。”
朱正耳朵動了動，對於謙接下來的話有了一絲猜測。
救治傷了的，撫卹死了的，犒賞活著的，這哪一樣都是要錢的。
果不其然，于謙接著道：“兵部如今餘銀不足十萬，這些錢杯水車薪，若要將戰後之事處理妥當，至少還需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根本拿不出來。
朱正心裡比誰都清楚，大明的國庫，經過貪官汙吏的洗禮和這場戰亂的衝擊，已經名存實亡了。
他掃視一眼底下的大臣，眸光中透著一絲思索，故意道：“戶部張賢，朕命你立刻準備撥銀五十萬兩至兵部。”
“皇上！”張賢一聽要錢，老臉頓時垮成一片，嘴裡都有些發苦，“戶部，沒這麼多銀子啊。”
“戰前就撥銀七十萬兩給兵部發軍餉，又費重資為戰事做準備，如今國庫，早就顆粒全無了。”
他一味地訴苦，鬍子眉毛都連成了一片。
朱正臉色沉了沉，深深地看了一眼張賢。
巨大的威壓瞬間撲面而來，張賢本就有些佝僂的身子被壓得更彎了。
他脊背一陣發寒。
就在他做好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斥責時，朱正卻將目光移向了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