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毒蛇和蘋果
林釗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對他而言,在第一警校中,印象最深的不是他親手保研成功的那些學生,也不是被他誘導殺了人的孫楚,而是這個親手將他送進監獄的安然。
人對於比自己強大的對手,往往比那些不如你的人記得更清楚。
林釗也清楚地知道那件案子給安然帶來的刺激,他和黎易揚葉安他們一樣,同樣在等著安然走出來,不同的是,黎易揚他們期待著這一天,而林釗,則如同一個旁觀者一樣靜靜地等待,對他來說,安然心理的變化,比她什麼時候能重新破案更值得期待。
安然坐著等著林釗,也許因為事已至此,她之前的緊張已經淡了許多。這裡灰暗的牆面雖然讓人感到壓抑,但也有讓人心靜的作用,和圖書館咖啡廳那種安靜不同,它更給人一種萬籟俱寂的感覺。
林釗走了出來,由兩名警察押著,他看起來過的還不算太差,儘管因為年紀大了走路有些晃晃悠悠,神情也很憔悴,但安然卻看得出他雙眼中的亮光,他並沒有在這個萬籟俱寂的環境中變得萬念俱灰,相反,他似乎在這裡找到了另一種樂趣。
林釗並不知道是安然來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明顯的怔了一下,微眯著的雙眼裡竟然有一絲驚喜,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走了過來,拿起了電話,臉都要貼到玻璃上。
安然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完全沒看到他催促著他拿電話的唇語和手勢,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安然此刻還是心跳加速,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四個月前的事情就不可抑制的在腦海中嘩啦啦的飛過,亞當、夏娃、吻、三個影子,還有……思想者,孫楚。
安然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眉頭微皺,過了一會兒,她才重新睜開雙眼,拿起了電話。
一直催促著她的林釗卻在這一刻停止了說話,他似乎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安然先開了口,他說:“林教授,好久不見。”
林釗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安然,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多久了嗎?”
安然的左手緊握成拳,她努力保持著一個平淡的微笑:“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放棄過你的研究,即便在監獄裡,所以,你過的還不錯。”
“你說的沒錯……”被一語中的的林釗語氣中有掩蓋不住的欣喜,“我就知道,只有你能知道我在想什麼,也只有你敢說出來,安然,你走出來了是嗎?你忘了孫楚的事情了?”
安然的拳頭越握越緊:“你不用刺激我,林教授。”
林釗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件事的確影響了我很久,也影響了別人很久,林教授,你成功的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足跡,只不過,在人們的記憶中,它永遠都是罪惡的。沒有人會感謝你,也沒有人會稱讚你,你引以為傲的犯罪心理天才的頭銜早就被人遺忘,他們只會記得你的罪惡!”
“哈哈哈哈哈……”林釗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瘋狂而無厘頭,連眼淚都笑了出來,他看著因為情緒激動眼眶發紅的安然,用另一隻手努力的靠近臉頰擦乾了笑出來的淚,“安然,你真是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麼天真,還是那麼嫉惡如仇,認為只要找出了真相,這個世界就能夠一片光明。”
安然皺著眉頭看著他,拿著電話的手微微顫抖,陳瀟發現了她的異常,伸手握住了她緊握的拳頭:“安然,要不……我們出去吧?”
林釗看出她要離開的意思了,立刻繼續說:“安然,我等著,等著看你的心理變化,等著看你在找出一個又一個真相之後,還能不能保持這樣的初心!”
安然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好。”
她走出來的時候,臉色有些發白,陳瀟在旁邊,有些擔心的看著她。
葉安一直在外面等著她,看到她出來了,立刻迎了上去,他並沒有非常擔心,反而對她笑了笑:“怎麼樣?”
安然有些慘淡淡地對他笑了笑:“葉師兄,他告訴了我,一個道理,或者說,一個真相。”
葉安不明所以:“什麼?”
“他說,我以為找出真相,這個世界就能夠一片光明,這是天真。”安然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他,“這的確是一個,我不願意接受的真相,對嗎?”
葉安垂下了眼瞼,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安然,即便真相的背後不一定是光明,但真相對這個世界總有一些威懾力,而且,如果真相不被找出來,這個世界就會越來越黑暗。”
安然也跟著搖了搖頭:“他想告訴我的事,他創造了一場謀殺,而我尋找真相,永遠在這之後,或許來得及,也或許來不及,就像……”她說出了自己想要逃避的那件事,“就像地獄之門,不該死的,都死了。”
安然說完,有些激動的抓住了葉安的手:“葉師兄,我們應該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不是嗎?”
葉安有些不知道怎麼接她的話了,誰都想阻止兇案的發生,但這一切哪裡有說的那麼簡單?警察都會在案發之後出動,或許會阻止下一次案件的發生,但在此之前,總會發生什麼事情,丟失、強姦,或者……謀殺。
誰也不能改變這一切。
“走吧,去看看那件案子,”安然突然又終止了這個話題,“誰都不敢保證,會不會有下一個死者,不是嗎?”
黎易揚已經出去走訪死者的人際圈了,他並不在,不過這個案子葉安也在負責,所以他也非常瞭解,他給安然講解了死者的情況以及人際關係,包括那條從未露過面的毒蛇。
安然拿著那份死者檔案,還有他們今天剛取回來的物證,那個蘋果。
由於她一來就去看了林釗,所以其他人還不知道那個蘋果是證物,也沒有立刻送去證物室。
“毒蛇,蘋果……”安然閉著雙眼思考了半晌,突然問,“那天七號放映廳上演的是什麼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