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但願世間無疾苦〔二〕
第二天，官府果然來人了，他們強勢地把師徒二人趕了出門，壓根不看謝歸九難堪的臉色。
甚至不讓他帶走一本書。
初桃嘆了口氣，雖然殘忍，但這些也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了。
上前拍了拍謝歸九的手，眼神帶著安慰。
謝歸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徒兒，是為師沒本事，連累你了。”
“不怪你，走吧，我們進山採藥去吧。”初桃說道。
“也好，為師還能教你認認藥，賺點銀錢。”
說到這個，謝歸九勉強打起精神，師徒二人就這樣出了城，進到大山之中。
但他們也不敢深入，只在外層尋些草藥。
“桃桃，多拿些熟地，可以燉湯，又可以製成藥材賣錢。”
“桃桃，還有這個婆婆丁，也是同樣的作用。”
“還有還有，這個枸杞子也是。”
初桃見謝歸九看一樣說一樣，效率極低，她乾脆問道:“師父那你就說吧，什麼是藥食同源的藥材就行。”
“丁香、八角、茴香都是常用的，還有刀豆、小茴香、山藥、山楂等等。”
謝歸九想一樣是一樣，跟背書似的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初桃徹底無語了，這些藥材，又不是在山上都能找到，其中有一些完全可以不用說吧。
不然怎麼說，謝歸九就跟個書呆子似的的。
但他說起知識的時候，眼裡閃著的光又讓人不忍打斷，於是初桃便也依著他了。
甚至還想了幾個問題提問謝歸九。
“師父，那較為名貴的藥材又有哪些呢，你說說看，說不定我還能找到呢。”
謝歸九眼神一亮，這倒也是，有的藥材極為珍貴，炮製好了，還能賣上個不錯的價錢。
於是他立馬張口回答:“七葉一枝花，鐵皮石斛，靈芝，天麻，人參，三七，黨參，黃芪，紅景天，當歸等等。”
初桃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後她又問道:“那師父你能說出這些藥材都有什麼特徵嗎？這樣找起來也比較方便。”
謝歸九腦子轉得極快，他立馬說道:“當然，比如七葉一枝花，又稱華重樓，表面淡黃棕色或黃棕色，具斜向環節，質較堅實，易折斷，斷面平坦，粉質，少數部分角質。氣微，味苦，可以清熱解毒，消腫止痛，尤其是，在解蛇毒方面，有著奇效。”
七葉一枝花是一味清熱解毒的草藥，藥用歷史悠久，向來被譽為蛇傷癰疽聖藥。李時珍《本草綱目》載歌曰：「七葉一枝花，深山是我家，癰疽如遇者，一似手拈拿。」據傳，這味草藥的名字緣於一則神話故事。
很久以前，在一個小山村裡，有一對年老的夫婦，養育了七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生活雖不富裕，但全家相處和睦，日子過得美滿幸福。
有一年，村裡突然出現了一條大蟒蛇，經常吞食雞鴨牛羊，人有時也難以倖免，村民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因此，這對老夫婦的兒子決心與大蟒蛇搏鬥，為民除害。不幸的是，蟒蛇未除掉，而七個兄弟卻葬身於蟒蛇腹內。
後來，老夫婦的女兒為了替哥哥們報仇，苦練武藝，穿上用繡花針編織的衣服，再一次與大蟒蛇進行了生死搏鬥。結果，悲劇還是重演了。由於蟒蛇吞進了用繡花針編織的衣服，刺痛難受，最後終於魂歸西天。於是，一度惶惶不安的山村，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和歡樂。
然而，對失去兒女的老夫婦來說，欣慰之餘，卻是極大的悲痛。在大蟒蛇葬身的地方，人們常常看到老夫婦孤苦淒涼的身影。
事隔不久，就在大蟒蛇葬身的地方，長出一棵植物，共有七片葉子，頂端還開著一朵黃綠色的花，十分奇異，卻又不知其名。這對老夫婦就將這棵植物採回家，遇到有人被毒蛇咬了，就將它塗敷在傷口上，效果非常靈驗。
久而久之，這種不知名的植物便成了專治毒蛇咬傷的草藥。由於它長有七片葉子和一朵花，很容易讓人想起為斬除蟒蛇而犧牲的七兄妹，於是，後人就稱它為“七葉一枝花”，以此來紀念為民除害的七兄妹。
謝歸九越說越多，臉上直放光彩。
初桃見他滔滔不絕的模樣都不忍心打斷了，但是她還是覺得謝歸九實在太吵了。
“師父呀，我找到了一個植物，你看看是不是七葉一枝花。”
謝歸九頓時停住，連忙上前。
隨即，他的臉上爆發出極大的驚喜:“沒錯，這就是七葉一枝花，用來解蛇毒正好!”
謝歸九的聲音有些大，初桃還沒來得及高興，突然有人說道:“誰?誰可以解蛇毒!這邊有人中毒了!”
謝歸九一聽，連忙轉身，看向說話的人:“有人中毒了?快帶我去!”
那人看向謝歸九空蕩蕩的袖子，愣了愣說道:“不必了，我們只需要能解毒的草藥。”
初桃皺了皺眉，剛剛明明還不是這麼說的，但是看到謝歸九後，這人明顯態度就變了。
是不相信殘疾人可以行醫吧。
謝歸九本就比尋常人敏感，他一下就領悟到了對方的意思，扯了扯嘴角，十指向掌心攥緊，直到指尖泛白冰冷。
“這樣啊，那桃桃你把草藥給他吧。”
“您確定嗎師父，這可是我們最後的希望，把草藥給了他，我們就沒有錢吃飯了，更沒有地方住。”初桃說道。
謝歸九臉上罕見地出現憤怒:“桃桃，行醫先立德，行醫之人通鬼神，怎可如此漠視性命，無論任何情況下，都應以患者的姓名為重!”
初桃嘆了口氣，回道:“首先，那名中毒之人並沒有求我們行醫，更何況他的性命是性命，我們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嗎？
沒有了這七葉一枝花，天寒地凍的，我們真的能度過這一夜嗎？”
謝歸九猛地愣住，嘴唇微微翕動，說不出話來。
那求藥之人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瞬間明白了什麼，他立馬轉身對著謝歸九說道:“這位公子是我有眼無珠，我是一介粗人，請原諒我的無意冒犯。
如今同我一起進山的兄弟性命危在旦夕，還求公子，出手相救。在下必有重謝!
剛剛聽說您師徒二人沒地方住是嗎？去我家!
我家有地方睡，就是環境簡陋，只能請二位多擔待了。”
謝歸九有些慚愧，他連忙擺手:“不必客氣，是我這徒兒不懂事，煩請您快些帶路吧。”
【宿主，這謝歸九真傻，若不是你先提出條件，並且洩露他的真實身份，恐怕那人拿了草藥就直接離開了，而你們今天就難熬咯】
初桃攤了攤手，表示理解:“謝歸九不懂，就由我來當這個惡人吧。”
話是這麼說，其實謝歸九是懂的，他也很感激初桃。
內心也暗暗記住了，告誡自己下次不可以這麼衝動，要不是有徒弟，恐怕自己都要餓死了。
怎麼捨得讓初桃一直當惡人。
幾人終於來到了中毒之人身處的地方。
“就是這了!公子您看應該怎麼辦，趕緊開始吧，他中毒有一柱香的時間了。”
謝歸九連忙上前檢視傷口，病人額間滲出大量冷汗，全身發抖，嘴唇烏紫，確實是很明顯的中毒之相。
“桃桃!快，去找找附近，有沒有解蛇毒的草藥，一併採來。
七葉一枝花、八角蓮、金果欖、半邊蓮各2錢，徐長卿、紫花地丁各3錢，王瓜根4錢，全部研磨成粉敷在傷口可以解毒!”
初桃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但臨走前，她看見謝歸九撕下隨身攜帶的手帕，將薄薄的一層手帕覆在傷口上面，俯身就開始吸出毒血!
她眼神一縮，神情出現了一絲感動與震驚。
沒想到謝歸九竟然能為陌生人做到這地步。
初桃都震驚了，更別提那求藥人了，他雖然與中毒人相熟，卻都沒做到這地步。
沒想到謝歸九卻可以!
初桃不再多看，反而是轉身去尋找起了草藥。
很快，草藥便找到了，在謝歸九的指揮下，初桃將草藥搗爛，敷在患者的傷口上。
“對了，有沒有人參，先護住他的心脈，以防蛇毒侵襲。”謝歸九說道。
初桃和那求藥人都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謝歸九也只得嘆了口氣，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命了。
此時那求藥人開口打破了沉重的氣氛道:“兩位小大夫，不如我們先回去?眼看著天色漸晚，這山林裡許多毒蛇猛獸，如若不早些回去，恐怕會有危險。”
初桃和謝歸九都沒有意見，三人抬起中毒之人，一起向著山腳下的小村莊走去。
當幾人抬著那中毒之人出現在村子口的時候，村裡的人立馬炸開了鍋。
“夭壽啦!老李家媳婦都快生了，沒想到老李這一進山就中了毒，真是晦氣!”
“你在說什麼胡話!不是晦氣，呸呸呸!”
“我滴個乖乖，可別讓老李進屋，小心煞到他媳婦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初桃這才明白，原來這受傷之人的媳婦居然馬上就要生產了!
也是不幸。
居然這麼不巧，碰上這事。
此刻，那一直因為中毒而沉睡的老李不知是不是聽到了有人提自己的媳婦兒，竟然生生睜開了眼睛。
“我……我媳婦快生了?”
他震驚地問道。
立馬就有人回應道:“不好了不好了!好像老李家的媳婦要難產了!頭位不對!!!反過來了!!!”
剛剛有點清醒的老李一聽這話，立馬暈了過去。
就連初桃都忍不住皺眉。
這聽起來太危險了，還是在醫療條件這麼落後的地方。
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謝歸九一聽這話，忍不住上前:“是產婦生產有危險嗎？快帶我去看看!”
說話的嬸子一看謝歸九是個男人，立馬皺起了眉:“你在胡說什麼!沒事別搗亂，滾一邊去，找你不如找個有生產經驗的產婆!”
謝歸九被懟，臉忍不住紅了紅，倒也不是他自謙，在生產這一方面，他大多也是道聽途說，確實沒有產婆有經驗，於是他便退到了一旁，默默不說話。
初桃見狀，上前搗了搗謝歸九的手臂:“師父，你不會還想著去看吧?”
謝歸九點了點頭，老實說道:“雖然我沒有經驗，不過可以學習嘛，畢竟誰也無法保證以後我會不會遇到類似的患者。”
初桃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你也得讓患者的丈夫，還有她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亂七八糟的親人同意才行。”
謝歸九赫然，倒是沒想到還有這一茬，自己男子的身份，還是不方便了些。
但是他突然想到什麼，轉頭眼神灼熱的看著初桃。
初桃很是默契地明白了他的想法，嘴角抽搐:“額，師父，你不會是想讓我去看吧?”
“沒錯，身為未來的小小醫者，身為我謝歸九的徒弟，你當然要去!”
謝歸九推搡了初桃一把說道，“諸位莫介意，這是我的小徒兒，也會些岐黃之術，讓她陪著也穩妥些。”
眾人見初桃是個女娃，都同意了。
初桃沒辦法，也只能上前，如謝歸九所說，她的確會些岐黃之術。
那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