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太子所言,甚合朕心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誰聽不出來,太子這番話名為體恤,實為奪權!
這是要藉著關心弟弟身體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將李世民這尊大唐軍神,給摁在長安城裡,不讓他去前線再立新功!
李世民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他那張略顯清瘦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至於馳援幷州的主帥人選,”
李建成彷彿沒有看到這一切,繼續侃侃而談:“兒臣願舉薦左武衛大將軍錢楓!錢將軍久經戰陣,用兵沉穩,由他率領大軍,必能穩住幷州局勢!”
聽到錢楓這個名字,許多心思敏銳的大臣,心中已是一片雪亮。
錢楓,正是東宮太子府的心腹愛將!
李建成這一手,玩得實在是太漂亮了!
他不僅要剝奪李世民的指揮權,還要將這至關重要的兵權,牢牢地抓在自己人的手裡!
李淵坐在龍椅上,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
他何嘗不明白李建成的用心?
但他同樣也對李世民那日益高漲的軍中威望,感到了深深的忌憚。
天策上將的赫赫威名,那遍佈軍中的天策府舊將,就像一柄懸在他頭頂的利劍。
如今,李巖在北方崛起,已成事實。
大唐內部,必須穩定,而穩定的前提,就是太子與秦王之間的平衡。
李建成的提議,恰好給了他一個順水推舟,進一步削弱秦王軍權,扶持太子的絕佳機會。
沉吟片刻後,李淵緩緩開口了。
“太子所言,甚合朕心。”
他的目光轉向李世民,語氣中帶著帝王的溫情。
“二郎,你為我大唐征戰四方,功勞,朕都記在心裡。”
“朕也確實擔心你的身體。這一次,你就聽你大哥的,留在長安,好好休養。”
“不過,國事艱難,你也不能完全閒著。”
李淵丟擲了一個看似重用,實則架空的安排。
“北征大軍的糧草排程、軍械籌備,事關重大,後方穩固,前方才能無憂。”
“這件差事,朕就交給你了。”
“你務必為朕協理好後方,確保前線大軍,衣食無憂!”
這道旨意,狠狠砸在了天策府一眾將領的心頭!
讓戰功赫赫,用兵如神的秦王殿下,去當一個管後勤糧草的官。
“父皇……”
李世民此刻也壓抑不住了,剛要開口。
“不必多言。”
李淵直接揮手打斷了他,“朕意已決。”
他目光威嚴地掃過全場:“傳朕旨意!命左武衛大將軍錢楓,即刻點兵五萬,即日出發,馳援幷州!命秦王李世民留守長安,總領北征後勤排程事宜!不得有誤!”
“兒臣……遵旨。”
李世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還是彎下了他那高傲的脊樑,躬身領命。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反駁與爭辯,都只會坐實他驕縱跋扈的口實,正中太子的下懷。
這一局,他只能忍。
朝會散去,李世民失魂落魄地走出太極殿。
當他回到天策府時,府內早已是炸開了鍋!
“殿下!欺人太甚!太子他欺人太甚了!”
脾氣最是火爆的尉遲恭,第一個衝了上來,黝黑的臉膛漲得通紅,額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奪您的兵權?那錢楓是個什麼貨色,俺老黑一隻手就能把他捏死!讓他去指揮大軍跟突厥人打?這不是拿我大唐將士的性命去送死嗎?!”
“是啊殿下!”
程咬金也拎著他的大斧,氣得哇哇大叫。
“這哪是體恤您,這分明就是要把您困死在長安!俺不服!俺現在就去皇宮門口,找陛下說理去!”
“殿下,太子此舉,分明是公報私仇!是嫉妒殿下您的赫赫戰功!”
“末將請命!願隨殿下,清君側!”
一時間,天策府內群情激奮,侯君集、秦叔寶、段志玄等一眾沙場猛將,個個義憤填膺,言辭激烈,彷彿下一刻就要衝進皇宮,把太子拉下馬來。
“都給朕住口!!”
一聲壓抑著無盡怒火的爆喝,從李世民的喉嚨裡迸發出來,瞬間鎮住了所有的人。
李世民血紅著雙眼,環視著自己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一字一句地說道。
“聖旨已下,便是君命!爾等在此大放厥詞,是想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天策府要謀反嗎?!”
“殿下……”
尉遲恭等人被這聲怒喝震懾,氣焰頓時消了下去,臉上露出了委屈和不甘。
“退下!”
李世民疲憊地揮了揮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踏出天策府一步!違令者,斬!”
眾將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躬身退下。
很快,偌大的廳堂內,便只剩下了李世民,以及一直沉默不語的房玄齡與杜如晦。
“玄齡,克明,”
李世民頹然坐倒在椅子上,揉著發痛的額角。
“你們說,我是不是錯了?”
房玄齡上前一步,為他倒了一杯熱茶,輕聲說道。
“殿下何錯之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殿下的錯,只在於功勞太大,威望太高,以至於讓陛下都感到了不安。”
杜如晦也介面道:“殿下,太子打壓您,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陛下在此事上的態度,他寧願讓一個庸才去執掌北征帥印,也要將您留在長安。”
“這說明,在陛下的心中,殿下您對皇權的威脅,已經超過了來自突厥的外部威脅。”
這番話無情地剖開了血淋淋的現實。
李世民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
他緩緩抬起頭,眼中最後的一絲幻想也已破滅。
“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北方那灰濛濛的天空,眼神變得無比深邃。
在那裡,突厥的鐵蹄正在肆虐。
在那裡,還有一個名叫李巖的男人吸引著天下所有的目光。
李世民忽然低聲笑了起來,帶著自嘲,掛著悲涼。
“也罷,也罷……”
“他們不讓我去北境殺敵,那我的目光,便只能留在這長安城中了。”
“這長安城的風,是越來越冷了,玄齡,克明,傳令下去,天策府該添些柴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