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歸附總則
“聯合?聯合個屁!”
盧承慶猛地將手中的《罪己文》撕得粉碎。
帶頭大哥都跪下了!
還把他們這些當兄弟的賣了個乾乾淨淨!他們拿什麼跟人家鬥?拿頭去跟鎮北軍的刀對著幹。
那不是頭鐵,那是找死!
崔仁彥的這一套組合拳,打得太狠了。
他用最慘烈的姿態,向整個河北傳遞了一個無比清晰的訊號。
連我清河崔氏這樣的龐然大物,在鎮北王面前,都只有俯首稱臣的份,你們,還想什麼呢?
“來人!”
盧承慶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
“備車!備厚禮!把庫房裡那對玉如意,還有那箱東海明珠,全都給我裝上!”
“告訴賬房,湊黃金一萬兩!良田我們也獻!獻出五成!不!六成!跟崔家一樣!!”
“告訴族裡那些小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給我收拾行李!去洺州!去給王爺當學生!誰敢不去,老子親手打斷他的腿!”
“老夫也要寫!我也寫一篇《罪己文》!不!我要寫《勸進書》!我要勸王爺早登大寶!”
相似的混亂,在滎陽鄭氏幾乎所有河北世家的府邸中上演。
崔仁彥這隻領頭雞的自刎,起到了超乎想象的震懾效果。
原本還抱著法不責眾,想要聯合起來跟李巖討價還價的世家大族們,徹底崩潰了。
他們爭先恐後,唯恐落於人後,紛紛開始準備厚禮,獻出田產,交出子弟。
想盡一切辦法,向洺州那位新主子,表達自己忠誠。
一時間,通往洺州的官道上,華麗的馬車絡繹不絕。
不過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他們連鎮北王李巖的面,都沒能見上。
洺州,鎮北王行轅外。
一處新掛牌的衙署門前,人頭攢動,卻又鴉雀無聲。
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歸附司。
這裡,便是李巖為這些前來投誠的世家們,準備的唯一視窗。
衙署之內,吳元一襲白衣,手持羽扇,悠然地坐在主位上,品著香茗。
他的面前,站著一個滿頭大汗,衣著華貴的中年人,正是滎陽鄭氏的家主,鄭康。
“吳先生……”
鄭康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搓著手道。
“我鄭家,心向王爺,忠心耿耿,日月可鑑!此次特備黃金三萬兩,良田萬畝,以助王爺大業!還請吳先生在王爺面前,為我鄭家美言幾句。”
吳元放下茶杯,抬了抬眼皮,笑容和煦,說出的話卻讓鄭康如墜冰窟。
“鄭家主,不必如此。王爺有令,所有前來歸附的家族,一視同仁。”
“您看,范陽盧氏的盧老家主,不也在那邊排著隊,等著登記嗎?”
吳元指了指旁邊排著長隊,正由小吏引著填寫表格的人群。
那些平日裡在各郡縣作威作福的世家家主,管事們,此刻一個個低眉順眼,連大氣都不敢喘。
“來人,”吳元對身旁的吏員吩咐道:“給鄭家主拿一份歸附文書來,讓他老人家好好填一填。”
很快,一份厚厚的文書擺在了鄭康面前。
文書的第一頁,便是《歸附總則》,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
凡歸附之家,需將名下所有田產、商鋪、礦山、鹽井……
悉數登記造冊,交由財政司核驗。
另,家族所有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丁,亦需登記在冊,聽候王府統一安排。
鄭康看得眼皮直跳,這哪裡是歸附,這分明是抄家!
他顫抖著聲音問道:“吳先生,這田產,不是說獻出六成嗎?怎麼變成了全部登記……”
“鄭家主誤會了。”
吳元臉上的笑容不變,“王爺的意思是,你們主動獻出的,是你們的忠心。而王府要登記的,是整個河北的家底。王爺要的是一個清清楚楚,再無隱患的河北。至於登記之後如何處置,那要看你們各家的表現,以及王爺的心情了。”
“當然,若是有人填報不實,或是故意隱瞞,鄭家主,你應該知道,夜梟營的兄弟們,最近正閒得發慌呢。”
“嘶!”
鄭康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根本不是談判,而是最後的通牒。
要麼老老實實地把家底全部交出來,任由李巖宰割,或許還能留條活路。
要麼,就等著夜梟營那群活閻王上門,幫你體面!
“我填!我馬上就填!”
鄭康再不敢有絲毫僥倖,一把搶過筆,趴在桌子上,開始奮筆疾書,生怕寫慢了,下一個被“殺雞儆猴”的就輪到自己。
吳元看著眼前這幅景象,嘴角勾起弧度。
用一個虛無縹緲的歸附司,便將這些世家數百年的積累,變成了案頭上一份份可以隨意處置的卷宗。
……
與此同時,另一場無聲的戰爭,正在河北各地的世家府庫中打響。
范陽,盧氏祖宅。
盧家的老管家,正陪著笑臉,將一本賬冊,遞給錢串子。
“錢大人,這是我們盧家近百年的總賬,請您過目。”
錢串子接過賬冊,甚至沒有翻開,只是用手指在封皮上輕輕一彈,發出一聲悶響。
“盧管家,我這個人,不喜歡看戲文。”
“大人……何出此言?”
錢串子冷笑一聲,從身後團隊裡一名年輕人手中拿過一個算盤,手指在上面撥動,發出一陣清脆的急響。
“啪!”
他猛地停下,指著賬冊上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三年前,你家家主盧承慶嫁女,嫁妝單子上寫的是東海明珠一百顆,上等綢緞三百匹。但這批貨,根本就沒出范陽郡,而是轉手進了你們在涿郡的一家虧本的當鋪,對吧?”
老管家臉色一白:“這……這是誤會……”
“誤會?”
錢串子的聲音陡然轉冷,“那去年秋天,你們以賑災為名,從府庫調撥的十萬石糧食,為何最終卻出現在了王世充的軍中?別告訴我,你們盧家的糧船,長了腿,自己跑到洛陽去了!”
老管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汗如雨下,磕頭如搗蒜。
“錢大人饒命!錢大人饒命啊!這都是小的們自作主張,家主他老人家根本不知情啊!”
見此,錢串子臉色並沒有任何表情,反而擺了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現在,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去把真的賬本給我拿過來。”
“不然來的可就不是我們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