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以身為餌,清河亂起
崔明遠沒想到,這群在他眼中的愚夫愚婦,竟然敢當眾反駁他!
他的臉瞬間漲紅了,指著那個帶頭說話的青年。
“你這刁民!懂什麼!我等士族,是在為你們的未來著想!”
“你們這些泥腿子,鼠目寸光,只看得到眼前這點蠅頭小利,如何懂得治國安邦的大道理!”
“我呸!”
那青年也是個火爆脾氣,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俺是不懂什麼大道理!俺只懂,誰給俺飯吃,誰讓俺有地種,誰就是好官!”
“鎮北王就是好官!你們不讓我們過好日子,你們就是壞人!”
“你……你放肆!”
崔明遠氣得渾身發抖:“來人!給我把這個滿口胡言的刁民抓起來!”
可是他身後的族人還沒動,周圍的百姓就已經自發地將那名青年圍在了中間,用身體護住了他。
“幹什麼!想打人啊!”
“有道理就講道理,講不過就想動手?這就是你們世家大族的做派?”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郡守王志終於帶著一大群衙役,從府衙裡擠了出來。
“肅靜!都肅靜!”
王志擦著額頭的冷汗,對著眾人連連拱手。
“諸位,諸位有話好說,切莫動氣,切莫動氣啊!”
他先是對著崔明遠拱了拱手,滿臉堆笑。
“崔二公子,您這又是何苦呢?有什麼訴求,可以派人遞個帖子進來嘛,何必鬧得這麼大,驚擾了百姓。”
崔明遠冷哼一聲,將手中的萬言書遞了過去,態度倨傲。
“王郡守,廢話少說!這是我等聯名上書的彈劾奏章!你,立刻給我用八百里加急,送到洺州李巖的案頭!我倒要看看,他面對我整個河北士林的聲討,還敢不敢如此猖狂!”
王志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萬言書,剛剛他在裡面看的可是門清門清的。
這二公子簡直就是一個廢物點心,可偏偏把所有人都當傻子看。
難道人家百姓中就沒有幾個聰明人嗎?
可此刻他也不願意表現出來,反而是連連點頭哈腰。
“是,是,公子放心!本官一定將諸位的拳拳之心,如實上報!一定!”
“哼!諒你也不敢!”
崔明遠以為他已經屈服,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們就在這等著!你現在就去辦!”
“哎呀,二公子,這上報朝廷,哦不,是上報鎮北王,得有流程啊!本官要先將內容謄錄,再會同郡丞、郡尉一同署名,這需要時間嘛!”
王志一臉為難地說道,將師爺教他的拖字訣,發揮得淋漓盡致。
“你……”崔明遠還想發作。
王志卻搶先一步,對著周圍的百姓大聲喊道。
“請父老鄉親們都放心!本官一定會將此事處理妥當,既不會冤枉了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保證給大家一個交代!”
“現在都散了吧,別堵著官府門口!”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百姓們覺得郡守還算公道,便也漸漸散去了。
崔明遠見狀,雖然心中不爽,但繼續鬧下去,也佔不到什麼便宜,只好撂下一句狠話。
“王志!我給你三天時間!”
“三天之內,若是沒把奏章送出去,休怪我崔氏不給你面子!”
說完,他便帶著人,悻悻地離去了。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王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只覺得後背的官袍,都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而在街角一個不起眼的茶樓二樓。
兩個身著尋常布衣的漢子,正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頭兒,都記下了。”
其中一人放下手中的毛筆,將一張畫滿了人像和名錄的紙張摺好。
“帶頭的崔明遠,附和的鄭石,還有范陽盧家派來的管事,一共七個世家,十三個人,言行舉止,全都記錄在案。”
另一名氣息沉穩的漢子,端起茶杯。
“幹得不錯。王爺的計劃,果然分毫不差。”
“收隊吧,回去向老大覆命,清河郡的這臺戲,唱得差不多了,該輪到我們收網了。”
…………
伴隨著兩人來到清河郡內一處毫不起眼的民宅院落。
這裡鎮北軍夜梟營的臨時據點。
“頭兒!”
兩人快步走進內堂,對著一名正在擦拭橫刀的精悍男子單膝跪地。
“全都查明白了。”
為首的探子從懷中取出一份詳細的名單和記錄,沉聲彙報道。
“崔明遠在望江樓設宴慶功,所有參與今日府衙鬧事的核心人物,共計一十三個,分屬七個世家,此刻全部在場。”
“酒樓內外,我們的人已經布控完畢。”
那精悍男子正是夜梟營在清河郡的百戶,接過情報,眼中閃過森然的殺意。
他甚至沒有多看一眼,便立刻走到屋角。
透過專門的信鴿渠道,將這最後的確認情報。
連同那份名單,以最高等級的加密方式,送往洺州大本營。
……
洺州,鎮北王行轅。
書房內,李巖正與王笑林在沙盤上推演著下一步攻略洛陽的各種可能性。
“洛陽王世充,外強中乾,其麾下將領面和心不和,若我大軍壓境,只需用些離間之計,必能令其內部分崩離析……”
王笑林正說得興起,一名夜梟營的傳令官悄然步入。
將一個蠟丸封好的信筒呈了上來。
李巖示意王笑林稍安,他接過信筒,展開了那張紙條。
紙條上的內容,正是清河郡的最終名單和動態。
李巖的目光掃過那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家族姓氏。
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
“好啊,真是熱鬧。”
“看來我這道均田令,還真是一塊絕佳的餌料,把這些平日裡藏在水底的大魚,全都給釣出來了。”
王笑林接過一看,眉頭頓時一挑:“王爺,崔明遠這小子,居然還敢在酒樓慶功?當真是不知死活!”
“末將請令,這就帶一隊狼牙營過去,把他們的腦袋全擰下來當夜壺!”
“殺雞,焉用牛刀?”
李巖擺了擺手,臉上是一種棋局盡在掌握的淡然。
“布這個局,等了這麼久,為的就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更要讓全河北的世家都看看,跟我作對,是什麼下場。”
他站起身,走到書案前,親筆寫下了一道王令。
寫罷,他蓋上自己的鎮北王大印,將手令封好,交給了那名傳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