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龍虎聯手
黃河東岸,唐軍大營。
帥帳前的旗杆上,秦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一如旗幟的主人此刻焦躁的內心。
李世民的軍隊已經在這裡駐紮了整整五天。
為了給李巖的奇襲創造最好的條件,他幾乎每天都會派出一兩支小隊,佯裝要強渡黃河,與對岸堯君素的守軍發生小規模的衝突。
箭矢如雨,戰鼓如雷。
每天都有士兵抬著傷員甚至屍體回來,但這種騷擾從未停止。
他就是要讓堯君素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自己這邊,為從側翼渡河的李巖爭取時間與空間。
可現在,五天過去了。
黃河上游,靜得像一潭死水。
李巖,和他那支理應早已就位的奇兵,彷彿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杳無音信。
“殿下!末將說句不該說的,咱們還等什麼?”
帳內,性如烈火的尉遲敬德終於按捺不住。
“那堯君素不過是個縮頭烏龜!咱們弟兄們哪個不是身經百戰?直接殺過去,踏平他那破城!非要等那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李巖作甚!”
他身邊幾名武將紛紛點頭,眼中滿是請戰的渴望。
在他們看來,這場仗打得太憋屈了。
明明己方兵強馬壯,卻只能每天派些小股部隊去送人頭,主力大軍卻在岸邊望河興嘆。
“放肆!”
李世民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我不知道能打贏嗎?我不知道你們能踏平蒲坂嗎?”
“兵法雲,上兵伐謀!強渡黃河,我軍要付出多大傷亡?你們算過嗎?拿下蒲坂後,我們還有多少力氣去面對下一個敵人?”
尉遲敬德脖子一梗,還想爭辯,卻被旁邊的秦瓊死死按住。
李世民看著這群悍將,心裡嘆了口氣。
他何嘗不急?但作為統帥,他必須比任何人都冷靜。
“都下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擅自出擊。敬德,你再多言,軍法從事!”
“末將遵命。”
尉遲敬德萬般不甘,最終還是和其他武將一起躬身退出了大帳。
營帳內,終於安靜下來。
只剩下李世民和他的心腹謀士,長孫無忌與杜如晦。
李世民重新坐下,揉了揉發緊的眉心,之前面對武將時的威嚴蕩然無存。
“輔機,克明,你們說這李巖,到底在搞什麼鬼?”
“五天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斥候傳回來的訊息,只說他在下游的渡口大興土木,叮叮噹噹,晝夜不息,卻始終沒有渡河的跡象。”
杜如晦面容沉靜,“殿下,恕我直言,李巖此人雖有驍勇之名,但終究是草莽出身,會不會他有別的想法?”
“別的想法?”李世民的眼神冷了下來。
“比如,”杜如晦緩緩道,“坐山觀虎鬥,等我們和堯君素拼個兩敗俱傷,他再出來收拾殘局,又或者他根本沒有能力渡河,之前的豪言壯語,不過是虛張聲勢?”
但沒等對方繼續說,長孫無忌便搖了搖頭,提出了不同看法。
“不像,從之前他的作為來講,並不是個言而無信之輩。而且,堯君素在河岸廣佈箭塔,防線可謂固若金湯。李巖兵力不足,若無萬全之策,強行渡河與送死無異。他遲遲不動,或許是在等待一個時機。”
“時機?”
李世民咀嚼著這個詞,目光再次投向地圖,陷入了沉思。
他信任自己的判斷,李巖那樣的人,眼神裡的野心和能力是藏不住的。
但眼下這個情況,要是李巖在不出兵,最多兩天,他就得必須發動進攻,不然下面士兵的心肯定會亂。
……
與此同時,黃河對岸。
蒲坂城守將堯君素,同樣在忍受著煎熬。
而且他的焦慮,甚至比李世民更甚。
“報!將軍!唐軍今日又派出一隊騎兵,在我軍射程外遊弋片刻,便退回去了!”
聽著斥候的稟報,堯君素煩躁地揮了揮手。
“知道了,再探!”
他站在城樓上,眺望著對岸旌旗招展的唐軍大營。
李世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連續五天,每天都是這種不痛不癢的騷擾。
雷聲大,雨點小,看似要發動總攻,卻又淺嘗輒止。
這種感覺,就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裡,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說不出的難受。
不過真正讓他寢食難安的,不是正面的李世民。
“李巖……”
堯君素喃喃自語。
根據情報,那個在河東聲名鵲起的煞星,應該早就到了。
他預想過無數種可能。
夜襲渡河、聲東擊西、甚至是從旱路繞後。
為此,他沿著河岸修築了數十座箭塔,斥候撒出去幾十裡,幾乎把每一寸土地都翻了一遍。
可結果什麼都沒有,李巖就像一顆投入大海的石子,連個漣漪都欠奉。
這太不正常了!
“將軍,”一名副將憂心忡忡地走上前來,“我們的人手已經快被這些箭塔和巡邏隊拖垮了。弟兄們日夜防備,精神緊繃,都快到極限了。會不會那李巖根本就是個幌子?李世民的真正目的,就是想用這種方式耗盡我們的精力?”
堯君素沒有回答,他何嘗沒有這麼想過?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
李世民是龍,李巖是虎,龍虎聯手,豈會只弄出這點動靜?
越是平靜,越代表著風暴的臨近。
“傳令下去!所有巡邏隊,範圍再擴大十里!!”
“可是將軍,我們的人手……”
“沒有可是!執行命令!”
堯君素的眼中佈滿了血絲,此刻他寧可把兵力耗死在無休止的巡邏上,也絕不給敵人任何可乘之機。
因為他心裡有預感,只要李巖一出現,絕對是雷霆萬鈞的打擊!
月色如鉤,寒霜遍野。
蒲坂城後方,蜿蜒崎嶇的山道上,一支隊伍正在無聲行進。
王笑林走在最前列,他的身後是三百名狼牙衛,他們捨棄了馬匹。
只攜帶最輕便的武器和乾糧。
一名狼牙衛不慎踢到一塊碎石,石子骨碌碌滾下斜坡。
王笑林頭也未回,只是抬起左手,五指張開,然後驟然握緊。
隊伍瞬間定格,數百人彷彿變成了石頭,連呼吸都停滯了。
過了足足十息,遠處傳來幾聲模糊的犬吠,隨即又歸於沉寂。
王笑林這才放下手,繼續前行。
整個過程,沒有任何命令,沒有任何言語,只有深入骨髓的默契和紀律。
“頭兒,快到了。”
一名身形瘦小的斥候從前方的陰影裡鑽出。
“翻過前面那道山樑,就是預定的集結點,那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且絕對安全。”
王笑林點了點頭,目光掃過斥候滿是泥土的臉。
“辛苦了。”
說完,他抬頭望向蒲坂城的方向,那裡燈火通明,他能想象到堯君素此刻的焦躁。
巖哥這一手怕是把那個老傢伙的神經都快繃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