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承受世間最極致之苦的一群人
拍賣行。
人很快就多了起來。
一尊尊死氣沉沉的老怪物，有的身上還帶著泥土氣息，宛如殭屍成精，來到了拍賣行之中。
從他們身上流露出的氣勢，有時只是一縷，就讓大廳裡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包括葉青。
他感覺自己鐵定玩崩了。
在模糊的感知之中，這些人就沒有一個低於五行境的。
單獨一個兩個，他無所畏懼。
打不過他還不能跑了？
但是現在，在他前面出了那麼大風頭，招惹那麼多對頭，好多勢力都想殺他而後快的情況下，出現這麼多五行境修士。
如果等拍賣會結束後，這些人一起對付他……
他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開始想如何跑路的事情了。
“八十萬下品靈石。”
突然，一個猶如指甲摩擦玻璃般的聲音響起，迴盪在拍賣廳之中。
葉青再次一怔。
這特麼的——
一件古遺物這麼值錢？！！
要是早知道這古遺物這麼值錢，自己之前還絞盡腦汁想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幹嘛？
把這玩意賣了就有足夠翻開萬界秘寶大全第八頁的能量值了！
“八十萬一次！”
主持人的聲音很快從臺上傳來。
他在前面說了起拍價。
因為就連他們拍賣行裡最資深的鑑定師也估不準這件古遺物價值幾何，所以起拍價直接定在了五十萬這個大家基本都可以接受的價位。
“古遺物也有好壞之分，壞的古遺物內部規則錯漏百出，只能當作玩具使用；好的古遺物才能被當作五行境亦能殺的大殺器。”
一名老者聲音好似幽鬼，透著不詳之感，令人悚然，“老陳，你直接叫價一百萬，是嫌你陳家靈石太多了嗎？”
“規則之力，唯有陰陽境修士才能勉強抵擋一二。”
之前那個聲音的主人，一名面白肌瘦，皮包著骨的老者嘶聲道：“如果能得到一件規則難解的古遺物，相當於手握一個五行境皆可殺，靈基境就能催動的寶貝，我陳家願意賭上一把。”
“八十五萬！”
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這是來自一名渾身籠罩在黑霧之中的老嫗。
他人放開感知進行探查，只能感受到那黑霧陰冷，還有腐蝕人靈魂的詭異能力，頓時心中凜然。
這不是城中幾大勢力的五行境老祖。
卻也有著五行境修為！
“桀桀桀桀，前面臺上那小傢伙說過，這件古遺物之中所存在的規則答案已被摸清一部分……也許，這證明了這件古遺物十分複雜，是可以當作陰陽境以下皆殺，甚至拿來參悟的大寶貝呢。”
老嫗發出一陣魂殿護法般的笑聲，以言語來轉移他人對她的注意。
話音落下。
各大勢力老祖眼中紛紛閃爍起詭譎光芒，果然被轉移走了注意力，齊齊看向臺上那方大印。
這名老嫗說得不無道理。
如果只是玩具一般的古遺物，內部規則應當很輕鬆就能被摸透，畢竟都比作玩具了，內部規則再奇怪，一般也不會傷人。
只要花費稍微久的一段時間就能摸透。
“九十萬！”
“九十五萬！”
“一百萬！”
“……”
各個匆匆來到此處的各大勢力老祖或是神秘五行境修士開始了競價。
價格節節高升，好像沒個盡頭一般。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在為這群大神通修士能一口氣拿出如此多的靈石而震撼。
沒人發現，之前懟得各大勢力啞口無言的“中年男人”，這會兒正瑟瑟發抖地蹲在角落裡。
口中不斷喃喃著沒可能啊、不科學啊、有刁民要害朕之類的話。
葉青感覺有些崩潰。
他現在正在不斷動用天算術進行卜算。
可是不管結果多少次，顯示出的卦象依然是【大吉】！
因為他對於天算術的修習還不算高深，且這兒境界比他高的人太多太多，他無法於卦象世界中幻化出可以琢磨出味道的景象。
只有【大吉】二字。
可這特麼能大吉嗎？！
如今這兒擁有足足二十多名五行境修士，之後還時不時有人進來，增加人數。
其中不乏達到五行境中期乃至於後期的存在。
隨便分出三五人怕是就能把他吊起來，掏出皮鞭口塞和蠟燭，對他進行花式吊打！！！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信這個出BUG的天算術了。
悄摸摸地挪著腿，朝拍賣行後面走去，打算等到那兒拿到賣出古遺物之後的靈石，完了有啥逃跑能力就用啥。
撒腿就跑！
“老祖，就是那小子，前面羞辱我們安家！”
突然，已經來到下方的安家老者出聲，衝他身邊一名眉須皆白，鶴髮童顏，像名年少白頭一樣的少年告狀。
這名“少年”立即以淡漠的目光掃了葉青一眼。
葉青瞬間感覺一身寒毛炸裂！
至少五行境中期！
不是的話他敢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當彈珠打！
而就在這名“少年”掃過來的一瞬，其他幾家勢力老祖，甚至身份不明的一些五行境修士，同時朝葉青投來了目光。
只是目光，卻讓葉青感受到了道道刺骨的寒意，如鋼刀擲出，肌體都傳來刺痛感！
“咕嚕——”
葉青嚥了口唾沫，臉上擠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乾笑，“那個，薩瓦迪卡？”
眾人：“？”
“先進行拍賣，其他事情之後再說。”
安家老祖將目光收了回去。
其他人也逐漸的，將目光收回。
葉青頓時感覺心中那種像是被一座座大山壓住的沉重感消散一空。
與此同時，他發現身上好像多了什麼東西。
跟追蹤印記一樣。
葉青：“……”
區區追蹤印記就想鎖定爸比，你們當爸比的吞噬能力咬不動這玩意？
他直接走到了拍賣行後面，聽著外面眾人繼續競價，等待結束。
做好靈石一到手，馬上拔腿就跑的決定。
“你和你的那群師弟師妹們，最近鬧得挺歡的呢……”
路過一名在後面掃地的老僕，葉青本不以為意，卻忽然聽見老僕說話。
“你是——”
葉青頓足，將眼睛眯了起來。
上下打量這身材佝僂，不過一米六左右身高，臉上皺紋層層疊疊如刀劈斧砍，刻滿歲月痕跡，兩眼同時渾濁到似馬上就不能再看清物體，穿著一件灰衣的老頭。
“你師弟王小天、灰月、楚天以及你師妹白萍萍四人，在這一個月時間裡做過跟你現在想做的，一樣的事情。”
老僕繼續掃著地，面容透著枯寂之感，聲音低沉又顯沙啞，“他們進入好幾處中城之中，蒐集那些為富不仁的勢力資訊，隨後透過挑釁讓這些勢力派人追殺他們，他們進行反殺，奪取靈石寶物……
一月時間，他們已經闖出了一番不弱的名頭。
散修和沒大靠山的修士稱他們為【城池之光】。
那些大勢力的人則恨他們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其肉。
老夫沒有想到，你比他們的膽子大多了，他們人多勢眾也只敢去一些中城胡鬧，你孤身一人卻敢來五行境隨處可見的上城中鬧事。”
“只要思想不滑坡，蘿莉總比怪蜀黍多。”
葉青嘿嘿一笑，“不試試的話，我怎麼知道這事做不到？另外您老還沒說您是誰呢？”
“待會拿到拍賣古遺物所得到的靈石你就走吧，你昏迷一月，直至今日方才甦醒，沒道理能虎口拔牙，從那些五行境修士手下搶到寶貝。”
老者還是沒有說明他身份的意思。
“嗯？您老怎麼知道我昏迷了一個月？”
葉青瞳孔一縮。
“你那個蠢侍女在帶你進來春江城的時候老夫就知道了，許是你背後老馮暗中的安排吧，覺得老夫多少還會看在你是蘿門弟子的份上幫你……如若不然，你那個偽裝都不知道偽裝好點的蠢侍女早就暴露了。”
老者輕輕揮了一下手中掃把。
下一刻，葉青立即感覺到自己身體裡被人種下的追蹤印記消失了。
“記住老夫方才所說的，拿到靈石後就走，帶著你那個蠢侍女走得遠遠的，拍賣廳裡這些五行境修士老夫會幫你攔一會兒，以後你也不要來這兒晃悠。
你這個愛出風頭的蘿門大師兄，已經吸引來了許多真正算得上年輕一輩天驕的人……你這是做什麼？”
老者一怔，愕然地看著忽然跪倒在他身前的葉青。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葉青兩腿跪下，不斷衝老者磕起頭來，一邊磕頭一邊從口中喊出充滿歉意的三個字。
喊到後面，聲音都變得溼潤起來，充滿了潮氣。
老者怔然許久。
“你……猜出老夫的身份了？”
他聲音沙啞，問向葉青。
語氣裡多了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意味。
“千年以來，蘿門數次嘗試復興，每一次嘗試都會有願幫助蘿門的各個家族勢力加入，可結果是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敗。”
葉青抬頭，眼睛紅通通的，“蘿門無礙，那些家族卻一個接一個被滿門血洗，掩埋在歲月的塵埃之中，甚至還被人冠以幫兇逆賊之名。家園毀壞，族群滅亡，舉目無親……倖存者將承受的是世間最極致之苦。”
“……據老夫所知，你加入蘿門不到一年時間，道歉不應該由你來道。”
老者沉默了一會兒。
氣息居然有片刻變得急促，又很快平復下去。
“我是當代蘿門大師兄，下任蘿門門主，我視蘿門為家，這個家曾犯下的過錯便是我的過錯，應該道歉。
這是當代門主花梨親手寫的書信，她說如果我遇到了曾經幫助過蘿門，又因蘿門落難的勢力倖存之人，就讓我將書信拿出。”
葉青腦袋磕在地上，頭頂懸浮起一封寫了很多份，內容一致的書信，“花梨門主求您給出當初您族中人員名冊，她願意為亡者建造【英靈殿】，長跪一年，以贖蘿門曾經之過。”
“蘿門……蘿門……”
老者再次沉默起來。
他張開嘴，一雙渾濁老眼中眸光輕顫，似要說些什麼。
可是許久時間過去，他依然只起了一個開頭。
將【蘿門】兩字翻來覆去地說著。
聲音逐漸顫抖。
“蘿門無錯，錯的……只是我們選錯了時間。”
許久，老者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不讓葉青看見他眼中有淚花閃爍。
“請您老給出名冊，晚輩發誓會將名冊帶回蘿門，在英靈殿中為他們刻下靈位，讓他們死後得以安寧，知曉蘿門並沒有忘記他們！”
葉青再次重重將頭磕在地上，字字鏗鏘，姿態表現得前所未有的卑微與恭敬。
“……老夫原以為，你在猜到老夫身份之後，會想請老夫隨你回去，再次嘗試幫助蘿門踏上覆興之路。”
老者顫抖著手，眸光無比複雜，將花梨的書信抓了過來，“名冊就算了吧，老夫已經記不清了。勉強去記……只能記得他們一張張臉，在烈火中慘叫著，哀嚎著，痛哭著……”
“現在還不是時候，小子身為如今蘿門的大師兄，山下行走，尚未真正打響蘿門的名號，沒能成為騰龍榜榜首，沒有打服同輩，展現出足以帶領蘿門復興的潛力。”
葉青抬頭，脖子上青筋暴起，眸中透著決然之色，一字字，從口中擠字道：“您老珍重，等晚輩打爆一切不服，到時候，晚輩再來請您回家！”
說罷，他猛地起身，抬腿就重新朝著前面拍賣廳走去。
到了前廳。
他卻沒有朝下方競拍者落座的地方的走去，而是直接走到臺上。
猛地將呈一方白色大印模樣的古遺物抓在手中。
“這是我的東西，我現在不想賣了！”
說罷，葉青將古遺物收入山河戒之中，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注視下，抬腿就朝著拍賣行正門走去，踏步走出。
拍賣行拍賣之物，物品主人臨時不想賣了的情況曾經也有過發生。
代價是需要依照物品價值，給出估值10％的靈石進行賠償。
所以，拍賣行人員沒有人攔著葉青。
他們不相信葉青之後有膽子不回來把罰款交上。
拍賣行內那些競價的五行境修士，則是相互間看看。
隨即，有人數不在少數的一部分人身上散發出陰冷氣息，都朝門外走去，追尋葉青。
剩下一部分五行境修士則是面露思索與糾結之色。
他們覺得，葉青既然能拿出古遺物，又敢在這時候自曝身份還再眾目睽睽之下帶著古遺物離去——
定然是心中存在十分堅硬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