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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傲慢(正文完)

“書陽當初能像你們一樣堅強,或許今天我們的結局會不一樣。”

方錚平息了一下過分激烈的情緒,她閉了閉眼,讓過熱的頭腦冷靜下來。

“如果當初我姐姐同意與你聯手復仇,那你的計劃是什麼樣的?”

駱藏冬起身,又從冰箱裡拿了瓶水,一邊擰開瓶蓋一邊說道:“那樣的話,或許鍾明澤可以不用死。”他說完喝了一口水,微微想了想,又搖頭:“……也不一定,鍾明澤的生死選擇權一直在他的手裡,這我沒有左右過。”

方錚沒說話,繼續看著他。

“如果五年前,你姐姐同意與我聯手,那麼插足邱永勝和曹曉彤婚姻的人不會是鍾明澤,而是你姐姐。”駱藏冬輕笑著:“畢竟在他們倆人的婚姻當中,更容易受到挑撥的是邱永勝。”

“但你姐姐不同意,我退而求其次,選擇了牧桂蘭的兒子鍾明澤來代替這個角色。”

鍾明澤是駱藏冬介紹給邱永勝兩口子的,他是駱藏冬的病人,內心軟弱又容易被操控,他在不知不覺中,被駱藏冬輕易改變了行為和思想,成為符合曹曉彤愛情觀的男人。

曹曉彤意料之中被鍾明澤吸引,她開始想要放棄與邱永勝的婚姻。

“邱永勝並不算有多愛她老婆,他甚至對曹曉彤有些厭惡。”駱藏冬分析道:“畢竟曹曉彤見過他所有最貧窮最狼狽的時刻,雖然現在邱永勝發財了,可他如今成功的基礎,甚至還是曹曉彤提供的。”

“那他們離婚就好了。”方錚說道。

“確實。”駱藏冬露出一個近乎於得意的笑:“我給邱永勝洗了腦,我讓他覺得,曹曉彤給他戴綠帽子有多麼的屈辱。邱永勝打曹曉彤,洩憤,但不會同意離婚,因為他覺得自己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曹曉彤先受不了了?”

“對。”駱藏冬說道:“那天,曹曉彤又被邱永勝打了,她下定決心要殺了邱永勝,向我求助。”他得意於自己對人心的操控,回國這五年裡,他已經成功讓邱永勝和曹曉彤夫妻二人分別以為,他是他們最值得信賴的朋友。

方錚想起邱永勝屍塊上兩種完全不同的刀口。一種力氣小且雜亂無序,另一種則更有計劃性。

“你幫忙分屍?”

“是。”駱藏冬完全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曹曉彤讓我把邱永勝騙到屠宰場,於是我打電話告訴他,我幫他把鍾明澤抓了過去,讓他揍這個王八蛋出氣。等邱永勝前往屠宰場時,我再開車帶曹曉彤前往屠宰場。”

方錚聽著這句話,忽然感覺周圍變得安靜。她意識到這有些不對,畢竟樓下是別人公司,本不該這樣安靜才對……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吳剛他們在通訊器內聽到了駱藏冬的認罪,開始行動了。

“曹曉彤是你殺死的。”方錚不自覺加快了提問的速度。

“沒錯。我們一起分了邱永勝的屍體,並分別找地方埋了以後,曹曉彤就沒用了。”駱藏冬說道:“她該死的,不是嗎。”

“曹曉彤在你看來該死,那鍾明澤呢。”方錚皺眉:“雖然鍾明澤是牧桂蘭的兒子,但十五年前的事情與他無關,他為什麼要死。”

說起鍾明澤時,駱藏冬表情帶了一絲遺憾:“你說得對,鍾明澤沒有必要死的。”他微微嘆了口氣:“我已經囑咐過牧桂蘭,讓她放好美沙酮的。鍾明澤的死錯不在我,在牧桂蘭。”

方錚無言反駁,她意識到在鍾明澤這件事上,駱藏冬沒有說錯。自始至終,除了把鍾明澤介紹給曹曉彤認識之外,他沒有插手鍾明澤的任何選擇。是牧桂蘭對兒子的溺愛,害得鍾明澤走向了死亡。

“雖然鍾明澤的死是個遺憾,可牧桂蘭的死卻是理所應當。”駱藏冬時不時喝一口水,他的表情有些難看:“兒子死了,她的信仰也完了,我只需要稍微推波助瀾一下……”

方錚想起來了,在牧桂蘭上吊自殺之前,除了警方,只有駱藏冬與她見過面。

“牧桂蘭自殺的方法是你告訴她的?”

“嗯。”駱藏冬點了點頭:“我怕她死不利索,於是告訴她,如果我想要得到解脫,我會怎麼做。”

他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方錚忍不住多看他兩眼,不等方錚多想,駱藏冬加快了語速。

“於麗麗也是我殺的,她那邊,我是花了些功夫的。”駱藏冬說著起身,從抽屜裡拿出兩個小小的電波感測器,像是自己手工製作的小玩意兒:“我們用這個聯絡,有許多年的時間,我沒和她見過面。”

方錚看著那兩個有著小燈泡的東西,有些奇怪:“這是什麼。”

“自己做的小東西。”駱藏冬語速加快:“於麗麗有個隱秘的愛好,她喜歡密碼學。我查了很久,大約六年多前就設計與她在網上相識,等我回國之後,這個東西是我寄給她的禮物。”他指著小燈下面的按鈕:“按下這個按鈕,另一個小燈就會亮,我們用摩爾斯電碼交流,彼此保持神秘,僅用這種方式聯絡當了許多年的朋友。”

方錚驚訝地抬頭看駱藏冬,她這下明白於麗麗這樣的女人,成熟且有警惕心,怎麼會相信一個“相識”才幾個月的男人,甚至願意午夜獨身將他請進家門了。原來駱藏冬從六年前就已經計劃著要用這種辦法得到於麗麗的信任。

“我們見面後,不出所料,她愛上了我。”駱藏冬看著那兩個小感測器:“她向我袒露內心,認為我是她的soulmate。”

“然而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有目的,那就是殺了她。”

駱藏冬難得沉默了片刻,他聲音有些飄忽:“……對。”

方錚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看著駱藏冬鐵青難看的臉色,霍然起身:“你喝了什麼!”她奪過駱藏冬手裡的礦泉水。駱藏冬笑了起來,笑著笑著,開始劇烈咳嗽。

在方錚眼皮子底下,他開始乾嘔,右手輕微抽搐起來。

方錚趕緊繞過桌子,伸手扶住他,她意識到或許駱藏冬今天與她坦白一切,是因為他決定要放棄生命。她掏出藏在內領口的通訊器,大聲開口:“吳剛?趕緊過來!駱藏冬恐怕服毒了!”

駱藏冬見隱瞞不過,身子軟了下來,他靠著椅背,看著方錚笑。

然而這個時候,方錚哪裡笑得出來。

“快說!你下一個目標是誰!有沒有開始行動!”她抓著駱藏冬的領口,用力搖晃,甚至把手指伸進駱藏冬嘴裡,給他催吐。她始終記得,如果預料的沒錯,現在除了已經被保護起來的“懶惰”程燕,還有一個未知的受害者!

駱藏冬邊笑邊乾嘔,片刻後,他嘔出許多摻著血絲的黃水,骯髒的嘔吐物弄髒了他的米白色的襯衫,他不再是剛才那副從容溫和的模樣。

“程燕啊,是程燕。你們應該知道了吧。”駱藏冬繼續說著,語氣已經變得虛弱起來:“她也該死的,如果不是她……咳咳咳……”

“除了程燕!”方錚雙手沾上了駱藏冬的嘔吐物,她依舊不放手,拽著他的領子,兩眼瞪圓。此時,玻璃門被人從外面撞開,破碎的玻璃聲打破了寂靜,同事們破門而入,將兩人團團圍住。

駱藏冬從椅子上癱軟到了地上,他臉色灰白,帶著一股死氣,倒是依舊在笑。

“對不起啊。”駱藏冬小聲向方錚道歉:“這所有事情裡,只有一件讓我後悔。”他眼裡漸漸沒有了光彩:“我不該把你姐姐攪合進來的。”

“對不起,方鳴。”

***

駱藏冬死於急性砷中毒,他在他的“早餐”裡放入了大量三氧化二砷。等警方把他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沒救了。

駱藏冬死前的話,透過通訊器傳到了吳剛等同事耳中,同樣也成為了證據,給“811連環兇殺案”畫上了一個句號。技術科最後給出了兩個鑑定結果,讓方錚稍有些意外:一個是駱藏冬的早餐——那一飯盒長得像醬肉一樣的東西,其實是於麗麗失蹤的心臟;第二個是程燕家床頭木板上用來寫下“acedia”字樣的紅色不明液體,也是於麗麗的血。

方錚不明白,於麗麗在駱藏冬心裡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他們相識六年,雖然駱藏冬從一開始接觸於麗麗時的目的就不單純,但六年的交流與等待,會不會讓這種關係變質?

所以,在駱藏冬依照計劃殺死於麗麗的時候,他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

駱藏冬失去意識前,方錚追問而沒有得到回應的那個問題,很快也有了答案。法醫的屍檢報告裡夾著一張駱藏冬的背部區域性照片,那裡紋著一行小小的字母。

——superbia。

傲慢。

原來從一開始,在駱藏冬心裡,他就是有罪的。他不僅有罪,且是所有罪孽之首,他的傲慢使得馮書陽走上了那條艱辛的道路,他的傲慢使他沒有注意到馮書陽在國內時的心情。

他的傲慢,在於明明他同樣有罪,卻膽敢懲罰其他人的罪行。

***

所有在他認定有罪的人裡,只有程燕幸運地活了下來。在她知道所有一切案件背後的兇手是她的高中同學駱藏冬時,她驚訝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在程燕的印象中,駱藏冬就是她高中時所有女生眼裡的男神,還是個性格好人緣好的學霸。他就是那種漫畫裡走出來的男主角,是很多女生的初戀物件。

因為他太完美了,所以就連他一直沒有女朋友都成了同學們眼裡理所當然的事情。好像沒有哪個女生配得上他,他眼光高一些也是正常。

但程燕沒想到,原來駱藏冬喜歡的竟然是馮書陽。

“駱藏冬回國後沒有和你們有過聯絡?”方錚問她。

程燕搖搖頭:“我沒聽說過他和誰有過聯絡,但確實在曹曉彤口中聽說過他經常去肥肥燒烤。那時候我沒在意……肥肥燒烤店已經是我們同學間定點聚餐地,誰都會去的,駱藏冬也會去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沒想到,駱藏冬行動這樣謹慎。

如果不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逍遙法外,或許方錚他們沒有辦法這麼快推進811案。在他有意留下線索之後,這起駭人聽聞的連環變丨態殺人案竟不到兩個月就宣告結案。

一切塵埃落地,謝安風聽聞後中斷了新書的宣傳,飛快回到了桐城。他是在醫院找到方錚的,方錚因為情急之下替駱藏冬催吐,手背出現了些傷口。

風塵僕僕的謝安風提著行李箱出現在急診室時,方錚正和周瑞討價還價,她覺得自己又不是被狗咬了,沒有必要打那個死貴死貴的狂犬疫苗。

“啊……”方錚發現了謝安風,她看見對方難看的表情,有點不太敢嬉皮笑臉。謝安風冷著臉放下行李箱,走上前捏住方錚的肩膀。

“我不該讓你繼續得寸進尺的。”他說這話時,表情很嚴肅:“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觸及到了我的底線。”

方錚有些不安,她想要解釋點什麼,自己其實並沒有陷入什麼危險當中。

謝安風狠狠把她摁在懷裡,語氣仍有不善:“你的安全就是我的底線,聽明白了嗎?!”

方錚乖順認錯,態度良好到周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可從沒見過這樣的方錚。

駱藏冬死了,案子破了,可專案組的工作還沒結束。後期有大量的文字工作,方錚作為整個專案組裡資歷最淺的,這部分工作也就放在了她身上,倒是有一點好,因為案件的特殊性,所以結案報告並不由她完成。

吳剛那邊的紅酒印,已經查到了大隆集團。但案子結了,他想要再查下去,卻被上面人制止。不僅吳剛,就連方錚也曾暗中覺得,這個案子或許還有隱情。

可駱藏冬在死前已經全部認罪,所有證據全部與他的口供吻合,接下來更不會有其他受害者,這個案子,已經沒有了再查下去的必要。

等半個多月之後,謝安風完成了新書宣傳,她也差不多閒了下來。

兩人趁著休息日,去陵山公墓找到了馮書陽的墓碑。

馮書陽墓碑很乾淨,應該是有人專門打掃。漆黑的碑面上貼著他的黑白照片,應該是他所有事情發生之前拍的。照片裡的馮書陽很年輕,近乎稚嫩,他笑容天然中帶著一絲靦腆,眼裡亮亮的,像是待放的花。

謝安風看著照片裡的男生,無言地握緊了身邊方錚的手。

何其有幸,他遇到了方錚。

“這些草看起來很眼熟。”方錚指了指插在馮書陽墓碑前,一些在花瓶裡已經乾枯的植物:“我感覺像是駱藏冬種的那些。”

她想起駱藏冬說過的那些話——這些植物應該是喜陰的,會在冬天開出小小的,羞澀的花。

“我看不到他們開花了。”駱藏冬說。

喜陰的植物,是曬不了太陽的。或許它們骨子裡同樣期盼向陽而生,然而事實是生長在陽光下,它們永遠開不了花。

“這種植物叫什麼名字?”謝安風問。

方錚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叫鹿根草。”她想起來了,腦海中浮現的是駱藏冬看著它們時,那幾近溫柔的眼神:“駱藏冬說,這種植物會在冬天開花,所以也叫冬薔薇。”

冬薔薇——祭奠死去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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