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名片
“嗯，對。”方錚又翻了翻自己手邊的那堆照片，找出一張遞給謝安風：“曹曉彤身上的紋身是隻蠍子。”
謝安風看著那張照片，照片上是曹曉彤屍體紋身的特寫。
“你說他們兩口子是不是搞笑，曹曉彤身上紋了個蠍子，邱永勝身上紋了個蛇，他倆是打算再生7個葫蘆娃麼？”方錚換了個舒服點兒的姿勢，繼續窩在沙發裡，她打了個哈欠，眼眶裡被逼出一點兒淚花：“對了，這倆紋身還是鍾明澤給紋的。要是當初他倆不找鍾明澤紋身，說不定曹曉彤和鍾明澤也勾搭不到一塊兒去。”
謝安風沒做聲，他雖然目光落在照片上，但思緒好像已經飄遠了。方錚覺得倦意上湧，她腦袋往沙發上一歪，閉上了眼睛：“想睡覺了，我眯一會兒……”
方錚這一覺並沒有睡多長時間，太陽還沒落山，她被自己的手機鈴聲給嚇醒了。
被嚇醒的滋味並不好受，方錚心臟跳得厲害，血壓蹭蹭蹭往上竄，她慌慌張張從地上撿起不知何時掉下去的手機，也沒看是誰的來電，便直接接了起來。
“方錚，你在哪裡。”
是劉隊打來的電話，方錚抓了抓頭髮，神志逐漸清醒：“在朋友家裡，啥事兒啊劉隊？”
劉隊聲音有點嚴肅，他也不拐彎抹角：“你離開單位的時候，是不是有楠方日報的記者聯絡上了你？”
“是有，一個叫於麗麗的。”方錚皺了皺眉：“不知道怎麼認識的我，還打算跟蹤我，被我發現了。”
“你有沒有跟她說些違反紀律的話？”
“沒有！這真沒有，我跟她一共說了沒兩句話，其中一句還是警告她不許再跟著我。”方錚坐直了身子，心想著劉隊應該不會莫名其妙與她說這些話，便追問道：“出什麼事了？”
劉隊頓了頓，似乎最終還是信任方錚，於是長嘆一口氣：“楠方日報的微博剛才發了長微博，把邱永勝的案子很多細節曝露出來，內容真假摻半，還把鍾明澤牽扯了出來。”
方錚一驚，霍地從沙發上坐直：“她哪裡來的訊息？！”
“目前不清楚。邱永勝和曹曉彤的事情還好說，他們曝光的內容與之前公眾知曉的事情差不多，但鍾明澤。”劉隊聲音嚴肅了一些：“鍾明澤被曝光的非常嚴重，他們把他所有資訊全部公之於眾，幾乎暗示鍾明澤就是心理變態，因愛生恨，殺死了邱永勝兩口子，然後自殺。”
方錚抓了抓頭髮，她思量片刻：“……這事我知道了，我有楠方日報的聯絡方式，這就聯絡他們刪掉微博。”她頓了頓，又說：“我也會查一下鍾明澤的事情是怎麼被楠方日報的人知道的。”
劉隊聲音裡帶著疲倦：“好，那這件事交給你辦。”他嘆了口氣，聲音又嚴肅起來：“我相信你沒有跟記者多嘴，你應該最反感這些事情。但有人看見你中午和楠方日報的人在市局周圍說話，你還接了她的名片……你說你知道了那人是記者，為什麼要接人名片？這種敏感的時刻，不知道避嫌嗎？”
方錚百口莫辯，她當時接了於麗麗的名片，只是為了確定她的名字，沒想到接名片的動作被人看到了，還被人懷疑了：“我只是想看看她名字怎麼寫……”
“接了名片，就是有要跟人家聯絡的意思！還在單位附近！你腦子裡怎麼想的！”
方錚臉貼在沙發上碾來碾去，她沒法子，只好捧著電話接受劉隊的批評，等對方終於教訓完，方錚手機都已經滾燙。
“……”她朝著空氣抓了幾下，無聲地表達了自己此刻內心有多麼抓狂。片刻後，她想起於麗麗的名片好像還在她口袋裡，於是伸手去掏，果然掏出那個她沒來得及丟掉的小紙團。她展開於麗麗的名片，照著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
“喂，您好，哪位呀？”於麗麗聲音比她本人聽起來要年輕，嗲嗲甜甜，尾音拖得老長。
方錚聽了這聲音就來氣。
“市局刑警大隊的，”方錚沒好氣地開門見山：“把你們關於鍾明澤的那個微博刪掉，案情尚不明朗，你們這樣胡亂發報道，給人帶來多大麻煩不知道嗎？”
於麗麗似乎聽出了方錚的聲音，她笑得諂媚：“哎呀，是我們方警花呀，您在說什麼，我沒聽明白呢。”
“別裝傻，就你們發的那個微博。”方錚剛說完，面前遞過來一個手機。她下意識往後一縮，抬頭一看，是謝安風。
謝安風太安靜了，方錚幾乎忘記了房間裡還有一個他的存在。她眼睛往他遞過來的手機上一掃，見上面正是楠方日報微博在一個小時前發的那條長微博。
“哎呀方警官，您這就冤枉我了。新媒體跟我們不是一個部門，他們發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呀。”於麗麗聲音黏糊糊的，方錚聽得想摳耳朵：“不過現在輿論自由，微博本來就是大家都能發表言論的地方，跟我們紙媒不一樣的……”
於麗麗還想長篇大論，企圖轉移話題。方錚卻沒有跟她周旋的耐心，她聲線壓低：“……刪不刪？”
於麗麗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嚨，甜膩的聲音頓時停下，好半天后，她又開了口：“好好好，你們是權力機構，我們不過是小報紙而已，您說刪，那肯定刪……五分鐘，五分鐘後您重新整理一下微博，肯定沒了。”
“好，五分鐘後要是那條微博還在……”方錚眯了眯眼：“等結案的時候，你們楠方得到訊息的速度會比桐城日報晚一禮拜！”
說完方錚就掛了電話，她倒在沙發裡，像是條鹹魚。她接過謝安風遞過來的手機，朝他道謝：“這群記者，就愛吃人血饅頭，跟蒼蠅似的，揮都揮不走。謝謝你啊，我來看看他們都說了什麼。”
她話沒說完，謝安風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的工作還沒完成，只朝方錚點了點頭，便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方錚也沒再打擾他，低頭看著楠方日報的微博。
那篇寫得花裡胡哨的長微博果然把重點放在了鍾明澤身上。他們先是描寫了邱永勝和曹曉彤怪異的死狀，又把案子的神秘渲染了一番，最後把鍾明澤給掀了出來。
微博裡的鐘明澤，是個瘋狂的，腦子有病的，被家人寵壞了的毒癮患者。他小時候父母離異，母親帶著他獨自生活，他纖細又敏感，被母親扭曲的母愛封閉在家中，平時並不常與外人交流。
在楠方日報的筆下，鍾明澤從未擁有過愛情，直至遇見曹曉彤——那個熱情漂亮的燒烤店老闆娘。曹曉彤比鍾明澤大兩歲，鍾明澤的戀母情結被曹曉彤完全滿足，他們從單純的紋身師與客戶關係，慢慢轉變為扭曲的不倫之戀。
鍾明澤陷入愛情，並因此再次沾上毒品，曹曉彤為他支付毒資，兩人的畸戀維持了一年有餘，直到他們被邱永勝捉姦在床……
“嗤，搞得跟他們也跟著去捉姦了一樣，還捉姦在床，三流情色小說嗎？”方錚翻了個白眼，手指一動，不小心退出了圖片放大功能。等她再打算戳進長微博看完這篇“三流小說”時，楠方日報的人已經把它刪除了。
“嘖。”方錚有點兒遺憾，像是追劇追到了一半：“我還沒看完呢！”
“圖片我儲存了，你翻翻相簿。”謝安風貼心得不行。
方錚又高興起來，她挪了挪屁股，一邊開啟謝安風手機的相簿，一邊不忘朝他豎大拇指：“幹得漂亮！”
最近儲存的圖片，就是楠方日報已經刪掉的那篇長微博，方錚戳進去，接著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邱永勝與曹曉彤是高中同學，他們已經有十五六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斷就斷呢？邱永勝怒不可遏，狠狠揍了鍾明澤一頓，並把曹曉彤軟禁在家中。曹曉彤漸漸醒悟過來，她不想放棄婚姻，於是也打算從此與鍾明澤斷了聯絡。
但鍾明澤是什麼人？
鍾明澤是一個“腦子有病”的，“瘋狂”的“毒癮患者”，他計劃了一場兇殺案，把邱永勝殘忍的殺害了。
“細節呢？時間地點作案工具和手段……編都不編個像樣的。”方錚邊津津有味地看，邊忍不住小聲吐槽。吐槽歸吐槽，這並不影響她看三流小說的興致。
曹曉彤知道了這一切，悲痛之下打算報警，可鍾明澤是誰！
鍾明澤是一個“腦子有病”的，“瘋狂”的“毒癮患者”！
他痛苦地發現，自己心愛的曹曉彤竟然並不想與他私奔，反而因為邱永勝的死而企圖報警，她要背叛他！於是鍾明澤用同樣殘忍的方式，把曹曉彤也殺害了！
可是，回到家中的鐘明澤又覺得無比空虛。他的愛情死掉了，那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