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向死而生（下）
錢鑫開車載著林小白，後座上江奕瑾和方瑭。車子高速而靈活地躲避著車流，直奔江州大學。
方瑭的目光從手機上離開，“他們正在用生命探測儀搜尋那片花田，但是並沒有結果。”
“我記得這個地方已經被改建成了一棟解剖實驗樓，”錢鑫踩了油門，直接闖了紅燈，“那個地方挺偏僻的，背後還有片荒地，紀淼還真可能藏在那裡。”
“車開快點！”
林小白靠坐在椅子上，聲音有些沙啞，“如果我們沒有找到紀淼呢？”
“必須找到！”江奕瑾厲聲打斷道。
在錢鑫不斷踩油門的努力下，成功地將原本半個小時的車程縮減到了九分五十秒。
“不要急，我們只需要找那些被翻過的土地，時間還來得急，”錢鑫安撫道，“大家不要急，千萬保持冷靜。”
然而到了那片荒地後，錢鑫傻眼了。
那片足球場大小的荒地的雜草和灌木都被砍光了，露出了光裸的土層。土壤也全部被翻過一遍。
“倒黴！校領導要在這裡種片櫻花林，這裡的土層全部被翻動過了。”
“我們分頭找！”
錢鑫和江奕瑾各揹著一臺生命探測儀，探頭從土層上方掠過。
“東北角沒有生命痕跡。”
“西北角沒有反饋。”
“西南也沒有……”
隨著越來越多的地點被排除，江奕瑾再次露出了慌亂的表情。
如果他猜錯了，他便耽誤了最佳的營救時間。
“滴滴滴……”這時，生命探測儀響了起來，而且聲音越來越微弱。
“這裡，在這裡！”林小白大聲喊到。
錢鑫趕緊從車裡找來了鐵鍬和撬棍。他們手腳並用，拼命地往外扒土。
“只剩五分鐘了。”
“快點挖啊。”林小白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幾鐵鍬後，土層下露出了一小塊箱子壁。
“找到了，是這裡，我們繼續挖！”
“紀小喵，你在裡面嗎？”林小白一邊扒土，一邊朝箱子裡面大喊。
但回應她的，只有呼呼的風聲。
“生命探測儀上的訊號消失了……”方瑭臉色變得煞白。這意味著紀淼的生命體徵很弱，甚至可能消失了。
江奕瑾似乎遮蔽了一切聲音，只是奮力地用鐵鍬挖土。
一個長方形的箱子漸漸露了出來。
“紀淼。”
錢鑫趕緊用撬棍把箱子撬了開來。
紀淼躺在箱子裡，被厚厚的細沙半掩著，口鼻裡被泥沙封住了。
“紀淼。”
“紀小喵。”
他們趕緊把紀淼從泥沙中拉了出來。
“紀淼……”江奕瑾替紀淼清理掉口鼻裡的泥沙，邊呼喚她的名字，邊給她做人工呼吸。
“沒用的。”林小白摸了摸紀淼的頸側，紀淼已經快沒有脈搏了。林小白哽咽著提醒道，“紀淼的呼吸道損傷嚴重，人工呼吸根本沒有用。”
“救護車呢？”江奕瑾的聲音極冷。
“正往這邊趕來了。”方瑭趕緊答道。但是就算救護車來了，也不一定能實施急救。紀淼的呼吸道還沾有許多泥沙，就算戴上呼吸機，很有可能也不能及時供氧。
“林法醫，你的手術刀帶了嗎？”江奕瑾摟住紀淼，突然問道。
“什麼？”
“手術刀。”
林小白有一絲錯愕，但當她順著江奕瑾的視線看向紀淼脖子時，突然明白了什麼。
“車上有。”
“給你五十秒的時間。”
林小白很快取來了手術刀。她看著紀淼，猶豫了片刻，她努力讓自己的手不顫抖，然後用鋒利的刀鋒劃開了紀淼的脖子。
血液順著紀淼的脖子緩緩流了出來。
救護車呼嘯而來。
醫院。
急症室的燈亮了兩三個小時。醫生和護士不停地進進出出，人換了一波又一波。
其中一個醫生看了一眼手是血的林小白，忍不住道：“連插管都沒有，你就把人喉管給切開了，你還真敢下手啊！”
林小白沒回話，手卻一直劇烈地顫抖著。
紀淼的口鼻無法吸入氧氣，她只能鋌而走險，切開紀淼的氣管，讓紀淼直接透過氣管呼吸，從而避免了紀淼窒息而亡。
幸好，她沒有失手。
醫生離開，接著又一批醫生急急忙忙地進去了。
江奕瑾坐在病房外，空洞的眼睛望著急救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方瑭小聲道：“剛才出來的那兩個醫生鬆了一口氣，紀淼應該是救回來了。”
“但剛才進去的那批是腦外科醫生。”
方瑭臉色一變。
這時，紀淼所在的那個急救室的門開了，裡面出來了一大群醫生。他們的頭都低垂著，沒有討論，臉上甚至帶著一絲震驚。
“醫生，裡面的患者怎麼樣了？”林小白立刻跑過去，拉住一個年紀較大的醫生，焦急地問道。
江奕瑾的目光也緊盯著那個醫生。
醫生的眉頭皺了皺，斟酌了半天字句後，嘆氣道：“搶救過來了。呼吸道損害不是很嚴重，過一兩個月就能恢復。可是，死者畢竟窒息了好幾分鐘，肯定會有後遺症……需要好好觀察兩三個月。先觀察幾個月吧。”說到一半，那個醫生卻頓住了，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後遺症是什麼？”林小白追問道。這些醫生的表情太奇怪，難道那個後遺症有些特殊。
“沒什麼，等她過了安全期再說。”說完，就和幾個腦科專家匆匆忙忙地走了。
江奕瑾的目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他想起了沐文舟的遺言：當你絕望的時候，你就會開始相信信仰。
兩天後。
明媚的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簾照進病房裡。
紀淼覺得自己的眼皮癢癢的，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手動了動，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住了。
“你醒了？”江奕瑾的聲音難得的很激動，邊替她調整輸液管，邊道，“沒事了。我在這裡。”
“你……是……誰？”紀淼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江奕瑾的笑容凝滯了片刻，但他的嘴角繼續上揚，“我叫江奕瑾。”
“江……奕……瑾？”紀淼輕聲呢喃道。
這時，林小白和錢鑫提著食物走了進來。
“紀小喵，你終於醒了！”林小白緊緊摟住紀淼，“傷口還疼嗎？”
“紀小喵是誰？”
林小白的脊背一僵，“就是你啊。”
“我？我叫紀小喵嗎？”
林小白和錢鑫面面相覷。
錢鑫用口型問道：“怎麼回事，紀淼失憶了？”
林小白和江奕瑾都不說過話了。
紀淼滿臉茫然地看著視窗，“能……開燈嗎？很黑！”
開燈？
錢鑫用手在紀淼的眼前晃了晃，但紀淼卻沒有任何反應。
紀淼不僅失憶，還失明瞭？
他們想起了醫生的話，長時間的大腦缺氧已經損傷了紀淼的大腦，更何況她本身的情況就比較特殊……
林小白和錢鑫趕緊跑去找醫生。
病房裡又只剩下江奕瑾和紀淼了。
“有人在嗎？”紀淼突然道。
“我在。”
“你……是誰？”紀淼循著聲音扭過頭，靜靜地看著江奕瑾。
“江奕瑾。”
紀淼的臉上閃過一絲迷茫。
江奕瑾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紀淼不是失憶，而是喪失了記憶能力。
“我是你最喜歡的人。”江奕瑾道。
“最喜歡的人……”
“是的。”
“江奕瑾，你能開燈嗎？”
“不能。燈壞了。”
“江奕瑾，什麼時候天才會亮呢？”紀淼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表情有些期待，“天好像黑了很久，是不是快亮了？”
江奕瑾緊緊握住紀淼的手，“再等等，黎明馬上就會到來。我會陪你等的，一直陪你。”
紀淼慢慢閉上眼睛，“那你要記得，天亮的時候叫我。”
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