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失蹤
一大早出門到現在,天都黑了好一會兒了,也不見兒子回來。
蘇父蘇母是急得坐立不安,
“不如打電話問問琇瑩,看看靜深有沒有跟他們在一起,或者有沒有去找過她?”已經讓下人們去了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找了好幾遍了,卻都未果,蘇母急得眼眶都紅了。
蘇父愁眉緊鎖,
“這孩子,一點兒也不讓省心。”嘴裡埋怨著,卻徑直往電話旁走去,撥通了黃家的電話……
“喂,哪位?”坐在電話旁的黃玉成隨手接過了電話。
“玉成啊,”他一開口,蘇啟明便聽出了他的聲音,“靜深有沒有在你家,或者有沒有跟你們在一起啊。”
黃玉成一聽,忙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道,
“是蘇伯伯呀,沒有啊,怎麼了?”
“他從早上出門到現在,一直都沒回家,我讓下人去了他所有可能去過的地方找他,可是連個人影都沒有,我就想著,他是不是跟你們在一起。”蘇啟明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焦灼而擔憂。
黃玉成一聽,驀地擰緊了眉心,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妹妹,她正睜著骨碌碌的眼睛,巴巴地看著自己,
“琇瑩,你早上說是去約靜深,去了嗎?”
黃琇瑩一聽忙起身走了過去,
“沒有啊,靜深他怎麼了?”黃玉成把電話遞給了她,“喂,蘇伯伯,我是琇瑩。”
“琇瑩啊,今天你有沒有見過靜深,他到現在都還沒回,我跟你伯母都很擔心他。”蘇啟明沉沉道。
“我沒有見過他啊,”黃琇瑩不由皺緊了眉心,“這麼晚了,他能去哪兒呢?他最近一直都是這樣的嗎?”她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那丫頭昨天夜裡出事,靜深今天就鬧失蹤,這件事也太巧了吧。
可是,可是這也只是個巧合吧。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的。”心裡想著,黃琇瑩便不自覺地嘀咕出了聲。
“什麼不可能啊,”電話那頭傳來蘇啟明的疑問聲音,她才恍然,
“哦,沒,沒什麼,他最近一直都晚歸還是……”忙話鋒一轉。
“也不是常常,只是偶爾會晚歸,可就算是晚歸,他白天也都會準時在洋行裡上下班,但今天,他壓根兒就沒有到過洋行,不知道他會去哪兒?又或者會不會出什麼事……”
“黃伯伯,您別擔心,我們都好好想想,看看還有什麼地方沒有去找過,又或者他有什麼你們不認識的朋友,等到明天,如果還沒有他的訊息,咱們就報警吧。”黃琇瑩的心裡頭七上八下的,“你說,靜深會不會又不聲不響地去了梅城?”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已經派人連夜去梅城了,也只有等到天明再作決定了。”
“嗯,那好,黃伯伯,您別擔心,好好休息,靜深一定會沒事的。”……
而此時此刻,同樣焦灼的還有錦繡軒的月娘。
好端端的姑娘,就這麼憑空不見了,究竟去了哪裡呢?要說這雲英,在錦繡軒裡雖只是個微不小足道的小角色,可是卻也在她錦繡軒裡呆了近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多多少少也幫她賺了些錢。況且,她要調教出這麼一個苗子出來,還是要花上一些精力跟時間的。
再說了,她還這麼年輕,還能給她做上幾年。
真是急死人了!
“月娘,月娘……”她正在房間裡焦急的踱著步子,忽然有個人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嚴,嚴副官的手下錢,錢永明來了。”
月娘忙止步,眉心一緊:他來做什麼?
“喲,月娘,挺自在啊。”還未等她緩過來,那錢永明便不請自來,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出大事兒了,你不知道嗎?”
“什麼大事?”月娘看得出來,來者不善。
“不知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錢永明的眸子裡露出狡黠之色,“您這裡的姑娘您心裡沒個數嗎?”
姑娘?難道他說得是雲英?月娘不由斜睨了他一眼,
“我不明白爺您的意思。”
“就是那個跟我兄弟相好的叫什麼英的,你可知道她是咱督軍的大仇人!”說著,他聲色俱厲地站了起來,“你膽敢私藏督軍的仇家,好大的膽子!”
月娘不由一顫,
“這話從何說起,她,她怎麼會是督軍的仇人呢?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啊。”
“哼,”錢永明冷笑道,“你在收買姑娘之前,就不查查她們的底細嗎?”
“查了啊,她,她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啊。”月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可不是個孤兒嘛,她爹被督軍割掉了頭顱,掛在城門上暴曬,她娘聞聽噩耗經受不住打擊而死,哼,你說,你留著她是不是助紂為虐!”說著,他忽然話鋒一轉,“不過呢,不知者不為過,只要月娘你能表現出你的誠心,我倒是可以幫你在嚴副官面前說說好話,保你無虞,保你錦繡軒無虞。”
原來這小子是想趁機撈一筆,不管雲英的事是真是假,這趟渾水她都蹚不得,不如拿錢消消災。
月娘微轉著精明的眼珠子:想來,他也不會太過份,畢竟這種事誰也不想牽連其中。給他點兒好處,估計他也就見好就收了,
“好,那就麻煩錢爺您了。”說著,她便衝著旁邊的丫頭使了個眼色,“去,到我房間取一百塊大洋來。”並邊說邊把鑰匙遞給了那小丫頭……
很快,雲英的事便在錦繡軒裡傳開,可是誰也不敢問什麼,無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在私底下,誰都不敢議論此事。大家就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樣,都彼此心照不宣,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世情薄,人情惡,平日裡姑娘們都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如今這種事,當然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有多遠就避多遠。
但總有那麼幾個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人。
而月娘與海堂春便是其中的兩個。兩人略微有所不同的是,月娘是經歷風霜的過來人,她經歷得多了,也看得多了,當然世故圓滑。
而海堂春卻不是,她磊落乾淨,出淤泥而不染,所以,心裡有什麼就全寫在了臉上,根本就不懂得如何處事於這個世界。
“這裡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去年的小百合,被王老闆的原配夫人給活活打死,今年又輪到雲英,難道我們就不是爹生娘養的嗎?難道我們就是天生的賤命嗎?”錦繡軒裡每死一個人,海堂春都要傷心好一陣子,難過好一陣子,難以自拔,“徵哥,你帶我走吧,我真的好怕,怕我有一天也會像她們一樣,死得那麼慘那麼淒涼。”
徐焉驀抱緊了海棠春,
“春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走的,只不過還要等些時日。”
海棠春忽地推開了他,
“為什麼?”她眸光復雜地看著徐徵,“你這次回來,到底是做什麼?為什麼總是神神秘秘的,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呢?”
“我,我,我不能跟你說,我不想連累你,總之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一定會帶你走的。”說罷,徐徵便一臉為難地匆匆離去……
杜清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
她躺在一床再簡陋不過的木板床上,床上連個像樣的被褥都沒有,只是鋪了些乾草,乾草上遮著一張粗布床單,上面是補丁落補丁,已經再無處打補丁了。她緩了好半天,才緩緩坐起來,只感覺渾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頭昏沉沉的……李嫂,李嫂呢……恍然間,她想起了被自己連累而死的李嫂:我這是在哪兒呢?
杜清怡慌忙下了床走了出去。
竟是一個十分簡陋的小院子,院兒裡拴著一隻小土狗,看到她不停地搖著尾巴,
“有人嗎?有人嗎?”她不禁有氣無力的喊道,可是等了許久卻無人應她。
燥熱的天氣悶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太陽也亮得刺眼,她無力而虛弱地倚在了門口,微微地喘著氣息,一顆沉重的心卻難以從李嫂的死去中拔泥出來。
“屋裡坐吧,這麼曬著,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驀地,耳畔傳來一聲低沉而蒼桑的聲音。
杜清怡驀地抬眸看去,只見一個年過半百的大叔扛著一把鋤頭進了小院兒,那隻小土狗殷勤地對著他搖著尾巴。
這大叔應該就是這座小屋的主人沒錯了。
杜清怡忙強撐著身子走了過去,抓著大叔的雙臂,急且虛弱道,
“大叔,你,你有沒有看到,看到一箇中年婦人,她,她受了傷……”說著說著,她不由淚流滿面,“我求你了,告訴我,她在哪兒,好嗎?”
大叔眉心微蹙,心情複雜地看著杜清怡好一會兒,不由長嘆一聲,
“跟我來吧。”說罷,便繼續扛著鋤頭往院兒外走去。
走過一條僅半米寬的田間小路,又跨過一座小石橋,在山腳下的一個草坪處,有一堆新土,土堆前插著幾束野花……
“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誰,想著人死了,就該入土為安,更何況天氣這麼熱,所以就選了這麼個地方……”大叔低低沉沉道。
“李嫂,我不會就讓你這麼白白死去的。”淚如雨下的杜清怡撲通一聲跪倒在這堆新墳前,“你的大恩大德,等來世再報。”說著,她便一把擦乾淚水,為李嫂的新墳了把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