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悄然辭別
盛綻的煙火衝破長空,與星月齊輝,但,瞬間便散落在空際裡。
今年的除夕夜似乎比以往的除夕陽都冷,冷得透心涼。杜清怡站在窗前,不由抱了抱雙臂,望著遠處此起彼伏的煙火,眸光裡盛了滿閃爍。
不知不覺間,父母離開她已兩月有餘,可是她卻一點兒作為也沒有。難道她就只能縮在這小小的角落裡坐等仇人站到她的面前嗎?爹,娘,告訴清兒,清兒到底該怎麼辦?內心的無助讓她備感孤獨,爹孃的慘死似萬箭穿心般,讓她難以釋懷。
怦!啾……
剎那,小小的院落裡亮如白晝,一束絢麗的煙花在她的上方綻開,流光溢彩,火花四濺,大放異彩……開在她的雙眸裡,那一刻,她似暫時忘卻了煩惱,露出了久違的笑意,怦!啾……緊接著,又一束煙火綻放在她的頭頂,綻放在這寒冷的夜空裡……
但,再美的煙火,也只是剎那的絢爛,就好似她的幸福,轉瞬即逝。
正當她遙望寂空,備感失落之時,忽然,不知從哪兒飄來了好多好多的孔明燈,燈上居然全都寫著她的名字,以及對她的祝福:清怡,一定要快樂,清怡,新年快樂,清怡,我會陪你一生一世……她認得這些字跡,除了蘇靜深,又有誰會想到這種辦法來逗她開心呢?
眼看著那些孔明燈越飄越高,越來越遠,似星子一般遙掛在天空,她心裡頭暖暖的,滿滿的都是感動。
“清怡,新年快樂!”兀地,身後傳來那個令她心動的聲音。
杜清怡倏忽轉過身,只見蘇靜深,胡云飛,柳曼梨,他們所有人都提著孔明燈,燈上只有五個字:與你永相伴。
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謝謝,謝謝你們。”
“清怡,你也放一隻吧。”蘇靜深緩緩走過去將自己手中的一隻孔明燈遞給了她,“走,我帶你去一個放孔明燈的好地方?”說著,他便緊緊地牽住了她的手。
胡云飛見此,一個衝動就欲走過去,卻被柳曼梨緊緊地拉住了,
“讓他們去吧,如今,這個世上除了蘇老師,恐怕沒有人能夠再讓她開心了。”
這點,其實他心裡很清楚,可是看到那姓蘇的親近清怡,他心裡就是不爽。
蘇靜深牽著杜清怡來到了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處的一片小梅林裡,此時,臘梅開得正盛,還未靠近,便清香撲鼻。
“有筆嗎?”待一走進,杜清怡便輕聲問了一句。
蘇靜深微垂眼簾,
“你做什麼?”
“我想在這許願燈上再添幾筆。”她俏皮地揚了揚唇瓣,恍然又變回了曾經的那個她。
“幸好我隨身帶了筆。”蘇靜深從胸前的衣兜裡掏出了他那支隨身帶著的派克鋼筆,“喏,”並遞給了杜清怡。
杜清怡拿過筆,意識地看了一眼,但僅一眼,她便認出了這支筆。這支筆不是在黃琇瑩那裡嗎?她清楚地記得她曾掉在了地上,讓她幫著撿的。想到此,她不由訝異地看了眼蘇靜深,蘇靜深雙眉一挑,努了努嘴,看著他那滑稽的樣子,她不由又抿唇一笑。遂提筆在孔明燈上寫下了一句詩: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好了,讓我們一起放飛它吧。”說著,她便主動地牽起了他的手,往空曠的地方走去。
看著她開心的樣子,蘇靜深的心裡難受到了極點,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地嚥了回去。
可是,他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他不能為子不孝,不能活得那麼自私。可是讓他就這麼丟下她,他又於心不忍。畢竟,眼下她是最需要他的時候。
“靜深,你看,它飛得多穩。”眼看著許願燈被她放飛,扶搖直上,杜清怡開心極了,輕輕依在蘇靜深的肩頭,眸子裡滿是美好。
“清怡,你笑起來真好笑。”他輕輕扶過她的肩頭,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她只覺得一股暖流順著他熾熱的目光蔓延到了她的全身,“清怡,你的開心便是我最大的快樂。”說著,他便輕輕捧起了她精巧的小臉。杜清怡羞澀地垂下了眼簾,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與灼熱的氣息,“清怡,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好嗎?”蘇靜深如捧至寶似地吻在了她柔軟小巧的唇瓣上。
杜清怡驀地閉緊了雙眼,緊張得手心裡滿是汗,蘇靜深溫柔地將手滑落在她纖細的腰間,他輕輕那麼一攬,兩人的身體便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有風掠過耳畔,梅花隨風而落,滿了衣襟。煙火明明滅滅,起起落落,隨風消逝在萬家燈火裡。
那晚,他們回到蔓草小居,對案小酌到後半夜,杜清怡實在不勝酒力,便先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醒來時,桌上留了字條:清怡,凌州來信,說家父病重,但實在不忍跟你告別,可又不得不暫時離開。離別期間,會勤以書信問候,若家父無大礙,定會在五日之內歸返,靜深,勿念!
雖寥寥幾字,卻足以掏空她的心。
杜清怡瞬間覺得無著無落的。
但,她心知,早晚都會有這麼一天,長痛不如短痛,或許,這是個機會。
他連什麼時候走都沒有告訴她,分明就是不想讓她去送他,不送也罷。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與其看著他走,不如給彼此留點兒念想。
“清怡。”正看著手中的紙知患得患失地發著呆時,柳曼梨走了進來,“你怎麼不去送送蘇老師?”
原本已放棄了這個念頭,沒想到柳曼梨又提起了這茬兒,
“他還沒走嗎?”杜清怡驀地站起來。
柳曼梨微怔,
“怎麼你不知道他定了今天一早六點回凌州的火車票嗎?”
杜清怡忙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現在已經八點了,火車已經離站兩個小時了。可是,昨天夜裡凌晨兩三點的時候,他們才一起回到這裡,還小酌了一會兒,就算是回到客棧恐怕也已經凌晨四五點了啊,難道他都沒有休息嗎?
“哦,對了,這是蘇老師臨上車前讓我交給你的。”柳曼梨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兒疊著的帕子,並小心翼翼地開啟,裡面包著那支他隨身所帶的鍍金派克鋼筆。“他說他很快就會回來的,讓你務必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終是到了凌州站。
在梅城呆久了,忽然有些不適應這裡的熱鬧與嘈雜。蘇靜深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納而出,遂邁步擠進了人群裡。
凌州城東,蘇公館。
“伯父伯母別擔心,我已經打過電話,問過梅城女中的校長了,靜深已經拿到信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話,恐怕回來也就是近兩天的事。“他那麼孝順,一定不會不回來的。”黃琇瑩邊寬著蘇家二老的心邊猜想著,蘇靜深一定是想陪那丫頭過個年再回來。
畢竟那丫頭死了爹孃,在他看來很可憐。男人嘛,都喜歡同情弱者,又保所欲強。所以啊,靜深之所以會不選擇她,可能是她太過強勢了。
看來,她得改變一下自己在他面前的態度了。
“老爺,夫人,少爺,少爺回來了。”三人正聊著,忽然家僕激動地跑了進來上氣接不住下氣,“少,少爺回來了。”
蘇家二老跟黃琇瑩幾乎在同一時間,唰的一下站起來,
“人呢?”
“在後面,我想著老爺夫人天天唸叨,少爺一進大門,我就趕緊跑來跟老爺夫人您們說了。”
“父親,母親!”說話間,蘇靜深已經走進了大廳,“琇瑩?”看到黃琇瑩時他有些意外。
“靜深!”
“深兒。”
一向嚴厲的蘇父也不由紅了眼眶,跟著內人蹣跚著步子疾步走向兒子,
“父親母親!”蘇靜深緊緊地擁住了父母,“對不起,兒子回來晚了。”忽地,他想起信中所說,“父親,”忙直起身子神色凝重地看著父親,“您,您,您……”父親較之往日,並無多大差別,除了有些許憔悴之外,精神尚可,看著並不像是得了什麼重病,“您沒事吧。”
“我,我能有什麼事?”蘇父壓根兒沒有反應過來兒子此話何意,“除了你惹我生氣以外,我吃得下睡得著的,”他的話還沒說完,蘇母忙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幹嘛?還不讓我說話了?”
“你這為老不尊,沒個正形兒的,兒子關心你的病,你怎麼就淨跟兒子貧嘴?”蘇母忙提醒道。
蘇父這才反應過來,
“哦,看到你回來,為父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所有的事情已然昭然若揭,如果他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那麼他就枉為人了。
蘇靜深不由微微皺緊了眉心,
“父親,母親,你們為什麼要騙我?”
蘇父蘇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給問懵了,不由相視一眼,
“呃……”蘇母面露難色不知怎麼回兒子。
“你還好意思問?”蘇父卻是轉瞬變了臉,眉心一緊,“如果你肯跟我們回來,我們能弄這麼一出嗎?你這個不孝子,大過年的都不肯回來,若不是琇瑩陪著我們,這個年讓我們怎麼過得去?”蘇父越說越怒,“我們還沒責問你,你倒是先來數落我們了。不想這一招,恐怕你現在都還沒回來!”
蘇靜深知道自己這麼做太過自私,太過不孝,可是,可是他們身邊並不缺少人照顧,再說了,他今天不回來,明天不回來,遲早也是要回來的,這裡是他的家,無論他走得再久,去得再遠,家裡始終都有一根線牽著他,
“是,我沒有跟你們回來是我的不孝,可是你們也用不著騙我吧,你們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多自責?”
“靜深,回來就好,你就不要再怪伯父伯母了,他們無論怎麼做,都是出於關心你,對不對?”黃琇瑩見他們父子鬧得有些不愉快,生怕蘇父蘇母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告訴蘇靜深是她讓他們這麼做的來騙他的,忙上前勸解道,“既然回來了,大家就開開心心的,何必還爭執於這些過去的事呢?”
“還是琇瑩懂事。”蘇母不由讚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