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父女赴邀
凌州城南,黃公館。
古銅玉蘭花吊燈下,是頗有格調的歐式真皮組合沙發,中間是一方水晶茶几,茶几上擺放著各式點心與昂貴水果,地上鋪著赭紅色進口地毯,臨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雅馬哈鋼琴,上面遮著純白的蕾絲蓋布……留聲機裡播放著胡蝶的唱片,婉轉而動情。
“什麼?霍起山想跟我合作?”黃永善聽到對方的話只覺很不可思議,“我只是一個正正經經的商人,他可是玩兒槍桿子的,跟我合作什麼?”
“呵呵,你可知道現在南軍正在衰弱,北軍正在崛起,難道你不想把你的生意擴充套件到北邊兒嗎?”對於一個商人來說,對方的話裡充滿了誘惑。
“這……”可是,跟軍閥打交道他永善還從未想過。
在商海里浮沉多年,他怎會不明白他們打得什麼算盤?要想擴大自己的地盤兒,就必須去打去搶去爭。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是需要錢的,每一槍每一炮都少是錢。但是,話又說回來,若是他的生意真能從南做到北,那賺得可就不只是現在這點兒小零星了,最起碼要比現在多一倍。
雖然戰火併未燃到南邊兒,南方酒市場相對好銷些,可是釀酒的也多,所謂狼多肉少,平銷下來,賺得也就不多。
北方人好酒,可是因為連年征戰,大家都忙著逃荒避戰,誰還能要錢不要命……因此北方的酒市場算是出現了暫時的斷帶,倘若他們肯助他一臂之力,讓他趁機而入,那麼,他豈不是可以壟斷北方的酒市場了?
“怎麼樣?黃老闆?”見黃永善久不回應,那邊便再次問道。
“呃……這件事非同小可,容我考慮考慮如何?”三思而後行向來是他一慣的處事風格。
“爸,”黃永善剛將電話結束通話,女兒琇瑩便急急地走了過去,“剛是我好像聽到霍起山這個名字,怎麼?你也認識他?”
黃永善驀地擰緊了眉心,有些奇怪,
“怎麼?你認得?”
“我聽蘇伯伯提起過此人,而且現在靜深也跟他扯上關係了。”黃琇瑩星眸微轉,“爸,剛才電話裡好像在說霍起山想跟你合作,這麼說,他人在凌州?”
“靜深?靜深怎麼就跟霍起山扯上關係了?”黃永善越發地奇怪了,“琇瑩,怎麼你似乎對這個人很感興趣啊。”
“爸,不妨告訴你,靜深他喜歡上霍起山仇人的女兒了。”黃琇瑩不由拉長了臉,“如果再不及時拉回靜深的話,恐怕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越想越氣,“爸,你一定要幫我,我不能沒有靜深,我一定要跟他成親的。”
“嘶……你這孩子,說話沒頭沒尾的,說吧,要爸爸怎麼幫你。”黃永善拍了拍女兒的肩頭。
“我要見那霍起山……”
大雪初晴後,滿城的梅花開得分外妖嬈,所謂梅城,便是因此而得來。
嬌豔的紅梅,似雪的白梅,幽香的臘梅……一眼望去,如夢似幻,倘若不是刺骨的寒風,怕是非春卻勝春。
大病了三天三夜後,杜清怡總算是清醒了些許。
她緩緩睜開雙眼,一眼便望見了視窗的一枝鵝黃臘梅,淡淡的幽香隨風而入,薰染了整個房間。她下意識地環視了一圈兒,沒有人,卻是床頭書案處處都插放著含珠帶露半合半開的梅花,難怪屋裡會如此的香。躺了這麼久,感覺渾身軟得就像無骨似的,不能再這麼躺下去了,再這麼躺下去,恐怕人就廢了。
杜清怡下了床穿了鞋,披了衣衫,顧不得喝上一口水,便走到書桌旁,拿起了那摞堆放整齊的報紙。
前天的,昨天……雖然她病了,可是雲飛仍然記得每天都給她買。只是,怎麼沒有今天的?她邊翻看著邊納悶兒著:南軍都統孫克儉病危……看到這個標題時,杜清怡的心咯噔一跳:怎麼會這樣?要知道,孫克儉可是她唯一的希望。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的,只有他才能給父親報仇血恨,只有他才能為父親平冤昭雪。
父親生前是他最信賴的人,也是他最倚重的人,他能打那麼多勝仗,能佔南部半壁江山,父親功不可沒。而父親此次之所以會被霍起山殺害,也是為了給他籌軍餉。由於父親為人低調,所以並沒有就職他部下的高官,而是甘願做和個勞苦功高,卻是籍籍無名的小參謀。
但是南軍北軍裡,很多人都知道父親的才能在南軍裡是數一數二,算是霍起山的左膀右臂。
不然,霍起山也不會瞄準父親,而殘忍地殺害父親。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父親是為他孫克儉死的,他豈能對父親的慘死而置之不理?
她一直以為孫克儉已經在暗中行動為父親報仇血恥,而她亦準備去找他,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居然病危了。
得到這個訊息的杜清怡頓時心涼了一大截,難道連老天也不幫她?
“清怡,”正當她愁腸難轉時,門突然被推開,“我給你買了今天的報紙。”是蘇靜深。
杜清怡忙將手中的兩份報紙故意隨意地丟到一旁,理了理自己凌亂的情緒,
“哦,你放一邊吧,我現在不想看。”說著,她便轉過身走到窗前看向窗外,她不想讓他看到她微紅的眼眶,“這些報紙都是你買的?”原來,報紙不是雲飛買的。
“哦,我聽曼梨說你喜歡讀報紙,所以就……”蘇靜深只覺得她好像有心事似的。
“我不想再看報紙了,你幫我把這些丟進火盆裡燒了吧。”她真的不想連累他。
“為什麼……”蘇靜深不由皺緊了眉心。
“我讓你燒掉你就燒掉,沒有為什麼!”她忽然情緒激動起來。
“清怡!”正怒著,胡云飛突然走了進來,“你怎麼了?”在門口他就聽到了她憤怒的聲音,“你對清怡做了什麼?”他不由看向一旁的蘇靜深。
“清怡不要看報紙,你還買報紙回來做什麼!”蘇靜深憤憤地走過去,一把拿過他懷中抱著的報紙,“清怡說把這些報紙燒了!”說著,他便將那摞報紙啪的丟進了火盆裡,轟的一下,火盆裡的火苗肆虐地躥了起來。
胡云飛剎那紅了眼,二話不說,一拳揮了過去打在了蘇靜深的臉上,
“你少過問我跟清怡的事!”
“雲飛!”杜清怡沒想到自己弄巧成拙讓兩人動起了手,“你幹什麼!”她不由怒吼道。
“清怡,讓這小子離開梅城吧。”他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先一步把報紙給了清怡。
清怡說過,不想讓姓蘇的知道自己要報仇的事,所以,他買了報紙一直放在自己屋裡,想等清怡好點兒了,再悄悄地拿給她看,可是沒想到讓這小子捷足先登了。
“雲飛,我再警告你一句,不許出言不遜,侮辱靜深。”杜清怡實在不明白,一向穩重淡定的胡云飛怎麼會變成這樣,不僅衝動,而且還衝撞。
“好,好!”他再好她都看不見,不管那姓蘇的做什麼都是對的,他們之間,她永遠都是護著姓蘇的,“我走,我走!”一怒之下,胡云飛奪門而去。
叫賣聲,吆喝聲,店鋪小貨攤兒前,到處都擠滿了人,年味兒越來越濃了,離萬家團圓時刻也越來越近了。
可是,這萬家燈火的團圓時刻再也不會屬於他們。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胡云飛覺得只有自己是孤獨的。甚至有時候他會想,杜清怡會不會被那姓蘇的給迷惑,從而忘記了自己身負血海深仇,跟那姓蘇的遠走他鄉了呢?他真的好怕好怕這一天會到來。可是,他絕不會讓這一天到來的。
“先生,有人讓我給交給你的。”正當他漫無目地的遊遊蕩蕩之時,忽然一個小叫花子手裡拿著一塊兒餅邊津津有味地吃著邊跑到了他的面前。
胡云飛接過他凍得饅頭似的小手中的小紙條兒,
“謝謝你。”並溫柔地撫了撫那小叫花子的腦殼頂。
待小叫花子離開後,他下意識地環視了一圈兒,確信四周無人注意到他,便閃身走進了路旁的一家小酒館兒裡……
凌州城,味珍樓的一個雅間兒裡。
偌大的紫檀八仙桌邊,黃家父女顯得尤為孤清,一桌子美味佳餚,卻提絲毫不起他們的興趣。
這個霍起山,明明是他想跟我們合作,可是卻把我們晾在這裡等著。
對此,黃永善甚至是幾不滿,幾次都想離席而去,卻是被女兒摁住,一再提醒他以大局為重。說是惹惱了這些軍閥可不是好玩兒的。所以,他只能一忍再忍。
“呵呵呵呵……”驀地,簾內傳來一聲聲渾厚而沙啞的聲音,真是未見其人,便聞其聲。父女倆同時望向珠簾內,片刻,只見一個大腹便便,肥頭大耳,滿臉橫肉,小眼濃眉八字鬍的中年男人邊衣衫不整地走出來邊衝著他們笑呵呵道,“不好意思,讓黃老闆久等了。”雖然這話是說給黃永善的,可是他的眼睛卻流連在黃琇瑩的身上。
“沒有沒有。”一看這傢伙便是亡命之徒惹不得,黃永善憋了一肚子的火也只好壓在肚子裡了,“霍都軍客氣了。”
“呵呵,沒想到黃老闆的千金如此絕色傾城,有福氣,真是有福氣。”他邊說邊歪著嘴角色眯眯地看了黃琇瑩一眼。
“哦,過獎,過獎了。”黃永善不是瞎子,“琇瑩啊,你不是說你還有事嗎?”這個膿包對女兒不懷好意,他不能再讓女兒呆下去了。
黃琇瑩又豈會不明白父親何意?
“霍伯伯,我先敬您一杯!”說起這丫頭,倒還真是聰明有一套,她並沒有按父親的話做,而是自斟一杯舉杯而立,“祝霍伯伯跟父親能夠合作愉快!”說罷,她便一飲而盡。
“好!呵呵,好!”這一聲伯伯叫得霍起山是心服口服,難得這丫頭竟有如此魄力,“霍伯伯心領了。”
黃永善對女兒此舉是刮目相看,沒想到一向嬌縱不懂事的女兒居然能在這種場合遊刃有餘,真是讓他領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