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表露心跡
一縷陽光柔柔地爬進窗戶傾灑在純白的床褥上，今天是梅城這段日子裡難得的好天氣。病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蘇靜深終是被這縷陽光所喚醒，他緩緩睜開雙目，只覺得陽光有些刺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坐起來，感覺渾身輕飄飄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
“靜深，你醒了。”他正欲下床弄點兒水喝，門口忽然傳來十分熟悉而意外的聲音。
他忙抬眸看去，
“母親？”只見黃琇瑩正攙著自己的母親走了進來。
“靜深啊，你怎麼就下床了呢？”蘇母忙掙開黃琇瑩的手疾步走了過去扶著自己的兒子往床邊走去，“快，快躺下。”
“哎呀，我沒事，”蘇靜深掙脫母親的手，並將母親拉坐到床邊，自己也在床邊坐了下來，“母親，你們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你們麼會知道我在這裡？”一頭霧水的他似竹筒倒豆子般問了一大堆問題，問得母親應接不暇。
蘇母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並緊緊地將兒子的手握在手心，
“那天你匆匆忙忙地打了個電話就結束通話了，我跟你父親就知道你肯定是出事了，所以就請求琇瑩帶我們來找你，沒想到，你還真是出事了。”蘇母邊紅說紅了眼眶，“靜深啊，娘問你，那個叫清怡的到底是什麼人？”忽然，她話鋒一轉，問起了這茬兒，“為什麼你病得迷迷糊糊還一直叫著她的名字？”
蘇靜深微怔，驀地垂下眼簾，
“她是我喜歡的姑娘，”沉默了許久後，他才微微抬眸，極其認真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母親，我真的很喜歡她。”
“靜深，”黃琇瑩一聽，簡直肺都快氣炸了，原以為他只是一時新鮮，等新鮮勁兒過後，他便會迴歸自己，所以她回到凌州後就一直瞞著所有人，沒想到他居然，居然會在他母親面前親口承認，“那我呢，你又置我於何地呢？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就要成親了，你這麼做讓我怎麼辦？”眼淚不爭氣地嘩嘩落下。
“是啊，兒子，擱著琇瑩這麼好的姑娘你不喜歡，幹嘛要去喜歡那些鄉下女子，你們就要成親了，如果你真的喜歡，等成親後，再娶二房，我想琇瑩她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是？”看著兒子如此憔悴的樣子，蘇母不忍心阻止兒子去喜歡另一個姑娘。
“不，母親，我絕對不會娶二房的，對於琇瑩，你們知道的，我一直把都她當成親妹妹看待。”蘇靜深想都沒想便拒絕道，“如果把清怡當成二房娶進門，我想，這不僅對她是種侮辱，對我而言更是一種侮辱。”
“放肆！”驀地，門口傳來父親凌厲的聲音，“你這個不孝子，我們蘇家在省城那可是有頭有臉的，讓她一個鄉下丫頭當二房，哪裡屈了她？”蘇啟明邊厲聲訓斥著兒子邊走了進來，“我還沒說你呢，一聲不吭就跑到了這種窮鄉僻壤來，讓我跟你母親整夜擔心，琇瑩這麼好的姑娘你不知道珍惜，卻為一個鄉下丫頭弄得死去活來，我剛剛去買了票，今晚上的車，你必須跟我們回凌州去。”
“不，父親，我不能跟你們回去。”蘇靜深驀地起身怒聲拒絕道，“清怡她至今下落不明，我必須得找到她。”
“回不回去由不得你！”蘇父怒聲道。
“哎呀，兒子還病著呢，你能不能火氣小點兒，兒子他會跟我們回去的。”見父子倆一見面便弄得面紅耳赤，蘇母忙從中勸解道，“靜深啊，你就聽父親的話，跟我們回凌州去，這裡醫療條件太差，你看看你，都幾天了，還不見好。”
母親常說他跟父親一樣都是牛脾氣，所以他知道，再這麼爭執下去只會傷了父子和氣，也不會有個什麼好結果。不如暫且隨他去，反正腿是自己的，走還是留，往哪兒走往哪兒去沒人管得著……
鄉下的風是冷的，空氣卻是清新的。
淡淡的嵐煙縈繞在山腰，一眼望去，滿眼枯黃，卻是多了幾分清寂，少了幾分浮華。
杜清怡一身白色素衣，清冷而憂鬱地跪在兩座新墳前，凝貯良久才緩緩從地上捧起了兩抔新土添在了墳頭上，卻是再也沒有落一滴淚。這麼久以來，她從未如此的平靜過。她想，她是重新活過來了，但，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杜清怡。在此之前的杜清怡早已經隨父母而去了。此刻的這個杜清怡無親無故，揹負一身的血海深仇。
“你們走吧，”她託人變賣了梅城杜宅裡所有值錢的東西，並分成了四份，其中兩份給了劉媽跟阿香，另一份給了胡云飛，自己留了一分。
“小姐，劉媽我跟著夫人幾十年，除了老爺夫人小姐，我早就已經無親無故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我決定留下來，留在杜家祖宅，守著老爺夫人，時不時地來給他們打掃打掃，這錢呢我也用不著，還是你留著吧。”說著，劉媽便將那一包錢塞進了杜清怡的懷中，“以後你一個人，用錢的地方多著，就留著吧。”
“小姐，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所以，這些錢我也不要。”阿香從早上到現在一直都眼眶紅紅，“我娘死了，家裡就有一個酒鬼爹，整天把我賣這裡賣那裡的，我若是回去了，指不定哪天又把我給賣了，只是，只是再也不會遇到像小姐家這樣的好人家了。”
看著劉媽跟阿香那通紅的眼眶，杜清怡緩緩起身，心裡沉重極了，
“我自己何去何從我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帶著你呢？”她們的情況她都瞭解，的確，在杜家呆了這麼久從未離開過，家人親人或許早就把她們遺忘了，“阿香，你就跟劉媽留在杜家祖宅吧。”劉媽年歲大了，再過些年，恐怕也需要人照顧，而她又不可能替母親敬孝，把阿香留下來無疑是最好的選擇。“這些錢你們留著，以備不時之須，倘若我有需要，會回來取的。”她再次將那包錢塞進了劉媽的懷中。
“那把我這一份也留下來吧。”胡云飛思忖了半晌，終是以這個藉口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劉媽，阿香，你們放心吧，小姐這裡有我照顧，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她，不會讓她受任何傷害。”
杜清怡一聽，訝異地看向他，
“雲飛你……”
“清怡，老爺夫人對我有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拼了命的去幫你。”胡云飛極其認真地看著她，“清怡，就讓我留在你身邊吧。”
“是啊，小姐，就讓雲飛哥留在你身邊吧，”阿香哽咽道，“你一個人，無論如何我跟劉媽都不會放心的。”看著胡云飛看杜清怡那溫柔且深情的目光，她真的好羨慕好羨慕。可是她，知道她的雲飛哥永遠都不會正眼瞧她一眼。
雖說她的雲飛哥只是杜家的一個下人，可是在她眼裡，她的雲飛哥卻是這世上最好最俊的男人。她來到杜家見到他的第一眼，以為他是杜家的少爺，因為，他身上絲毫沒有下人的影子與氣質。她清楚地記得，那天他穿了一件淺灰長衫，梳著利落的三七分短髮，稜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炯炯有神的桃花眼，一看到她就笑，讓她覺得好溫暖好溫暖，麥色的皮膚充滿了陽剛之氣，瞬間讓她對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依賴感。
但是她知道，他一直都把她當成妹妹看。而她也不敢有半點非份之想。
在她看來，她的雲飛哥跟小姐才是天生的一對兒。
杜清怡知道，光憑自己的力量永遠也報不了仇，可是，她真的不想連累別人。
畢竟，她的仇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北軍都軍霍起山。莫說她要報仇，就連線近他都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
“是啊，小姐，雲飛自小跟著老爺，老爺也早就把他當成兒子一樣看待，想來，讓雲飛跟著你也是老爺夫人所想看到的。”見杜清怡仍然猶豫不決，劉媽只好也開中勸道。
“清怡，就讓我跟著你，保護你幫助你吧。”胡云飛再次懇求道。
杜清怡面露難色地看著他們，心知若是不應了他們，他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好吧！”思量了半晌，最終，她還是跟他們妥協了。
梅城醫院。
蘇母早已經收拾好了一切，就等著他們僱的車子來醫院接送他們往梅城車站。
在這期間，蘇家二老與黃琇瑩生怕蘇靜深會悄悄溜出醫院，以逃避回凌州，所以寸步不離地跟著他。而這一切，蘇靜深亦是早有所料，所以他哪兒也不去，就靜靜地呆在病房裡，似乎是已經跟父母妥協了，會跟乖乖地跟他們回凌州。
“外面冷，來，把這件兒毛衣穿上，”蘇母邊說邊從一隻紙牛皮袋裡拿出了那件毛衣，“要知道，這可是琇瑩一針一線織出來的，穿著啊，一定很暖和。”說著便往兒子身上套。
蘇靜深下意識地看了眼一直沉默在旁的黃琇瑩，
“謝謝你。”
黃琇瑩拉長了一張臉，似乎並未對他消氣，整個病房裡充滿了怪怪的氣氛。
又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僱的車子終來接他們了。
晚上八時，四人一行準時踏上了回凌州城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