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
宋之涵剛要說話,封騁又道:“別跟我說你是不小心弄的,我還沒白痴到這個地步。”
宋之涵看了看封騁,一時間很想跟他傾訴,但最後也只能以自抑結束。
獨旅是她的宿命,封騁永遠只能是她旅途中的一站,她早就應該知道這一點。
“是誰打的已經不重要了,”宋之涵一帶而過,“宋則淵在問我山東那個阿斯海默醫院的情況,你記得跟一下,如果你的時間排不開,就讓黃齊齊和張淼跟。”
“山東那邊的事我沒扔下,楊崇明和我一直有聯絡,寵物醫院那邊的事最近也要有個結論,MC戰隊小組賽要開始打了,也需要跟進,我的論文開題挺順利的,導師很滿意,現在就等寒假回來寫論文就好。”封騁早就把所有事情都理順,他不想把今天的事情就這麼胡亂得應付過去,一雙桃花眼專注地看看宋之涵,“宋之涵,別逃避,也別轉移話題,有什麼話說出來,可以麼?”
宋之涵抿抿唇,鋸了嘴的葫蘆一樣,以沉默回應。
“操。”
封騁低咒了一句,一把抱住了她掀開被子滾進去,狹小的空間裡,宋之涵微微推搡著他,他反而貼得更緊了些,威脅著說道:“你要是再不說,我就這麼一直抱著你,或者做更過分的事。”
“……”
宋之涵還是悶不吭聲,封騁長吁了一口氣,耐著性子又換了一種方式勸哄。
“我今天是不知道你心情不好,讓人欺負了,才在酒吧打人,我先道歉可以麼?”
宋之涵微微抿唇,隔了一會兒才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但是你也有你的不對,為什麼關機失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騎了一晚上的電驢,膝蓋都要給我凍碎了。要是我老了凍成老寒腿,你給我煲熱水袋麼?”
宋之涵垂眸,抱著封騁的手微微動了動,又不說話了。
封騁抵著她的下巴把宋之涵的頭抬起來,讓她直視自己:“要是你覺得自己確實做錯了,你可以不說話回應我,但得眨眨眼,我們好有個交流,嗯?”
宋之涵眼神明顯在猶豫,隔了半天,她才承認般眨了兩下眼皮,又連忙把眼睛看向別處,不去看封騁。
天知道這樣的反饋對封騁有多麼重要,最起碼錶示她還是願意和他敞開心扉的,封騁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抱著宋之涵輕聲哄著:“那我們玩一個遊戲可以麼?我猜你今天都發生了什麼,要是我說對了,你就點點頭,這樣可以吧?”
宋之涵點點頭。
“打你的是宋立澤。”
宋之涵點點頭。
“……”
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封騁摸了摸宋之涵受傷的臉,聲音沉沉的:“以後不會了,有我在,我不會讓他再打你。”
宋之涵眸神顫動,還是沒說話。
封騁繼續問宋之涵:“你今天發微信跟我說,不打算回家了,然後又失聯,最後還去酒吧,是因為這件事麼?是……”封騁不確定,“是因為怕我看見你受傷?”
這句話像是觸動了什麼開關,宋之涵抓著封騁的T恤前襟的手突然用力,像是惱羞成怒的小貓,封騁立刻知道了答案,他心裡微甜,馬上吻住宋之涵的臉頰,口是心非地說著反話:“好好好,我知道不是為我,我哪有那麼值錢啊,咱們涵老闆沒別的理由,就是想做叛逆少女不回家,是我這個當秘書的情商低失職了,我認錯,我收回剛剛那個問題,好不好?”
宋之涵蹙起眉頭,非常不滿地要推開他往床的另一側滾,卻被封騁緊緊圈住。
“不過,鬧脾氣可以,別再和那些男的在一起了。我受不了,真受不了。我的位置,也不許讓朱子榆坐,什麼時候都不可以。我會氣死的。”
“……”
宋之涵看著封騁,說了今晚從浴室出來以後的第一句話:“抱歉。”
宋之涵的聲音很輕,像最高聳山峰的一片淨雪,在刺目的陽光下也能冰冷而美麗,封騁覺得這兩個字勝過千言萬語,可以把今天所有的鬱悶和煩鬱吹散。他抱著宋之涵,在溫暖的被窩裡和她輕語:“那要不要我再猜一些別的?”
宋之涵低聲:“你要猜什麼?”
“猜你的事。”封騁聲音很低,也很好聽,他揉著宋之涵的肩胛骨,讓她放鬆下來,“今天我見到宋立澤了,他不是很喜歡我,我猜他應該是知道我們的事情了,所以今天你見他的時候,他應該給你施壓了,諸如讓我們分開之類的。”
宋之涵垂了垂眼簾。聽封騁繼續說著:“我知道你和宋則淵是同父異母,外界都在傳,你們兩個人要爭奪頌笙集團接班人的位置,還有人傳言宋立澤為人嚴苛,你和宋則淵的日子都不好過。”
有這種傳言宋之涵並不意外,甚至這些傳言她或多或少都有聽說,封騁不再講下去了,她緩緩開口:“其實傳言大部分都是真的。我和宋則淵確實是同父異母,宋立澤也確實是酷吏,我和宋則淵也確實是頌笙集團合法的繼承人。”
宋之涵的聲音在臥室淡而輕地迴響:“宋則淵是我父親和他的正妻所生,而我的母親是宋立澤的秘書。在二十多年前,宋立澤婚內出軌了我的母親,並讓我的母親懷孕,最後,還生下了我。所以說,我的母親是別人婚姻的插足者,而我也是私生女。”
關於宋之涵是私生女的傳聞並不新鮮,封騁有意避開這段,卻沒想到宋之涵自己說了出來。
“我出生時,我的母親就死了,死於難產。宋立澤很快就將我領回了宋家。在我不到五歲的那年,宋則淵的親生母親,也就是我父親的正妻,也死於抑鬱,跳樓自殺,從那以後,我所謂的那個家裡,就只有我、宋則淵和我的父親宋立澤。”
“我的哥哥宋則淵比我年長四歲,他在很多年少的歲月中,都覺得是我害得他家破人亡,後來他成為一名合格的管理者,又認為我是他強有力的競爭者。我與他的爭鬥從未停止,但又維持微妙的平衡。至於我的父親……”
宋之涵頓了頓:“不可否認,他真的是很優秀的管理者,懂得用制衡之術保持我和宋則淵不會打得兩敗俱傷。我和我哥從小就被軍事化管理,直到此時,他還樂此不疲。”
“所以我討厭那個家,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想脫離他們。在我十六歲多的那年,我申請上了斯坦福大學,我就離開了宋家,在異鄉開始了一段全新的旅程。認識了很多朋友,包括秦欽,包括梁清,也包括李越鑫。”
封騁可以感覺得到,宋之涵在美國的那段時光非常開心,他看見她的眼睛裡有光,是美好的,珍惜的,可惜轉瞬即逝。
“我曾一度想留在美國發展,但是我和梁清都認為,國內現在的投資環境很好,如果在國內發展,將更有空間,所以我們回來了,我就又回到了宋家的管控之下。”
宋之涵垂眸,自言自語:“有的時候,我甚至在想,到底哪裡才是我的家,我到底有沒有家……”
“有。”
封騁把下巴靠在宋之涵的肩膀處,把她的手牽引至他的心房,既輕又鄭重地說:“我這裡給你,不就有家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