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高見
寬闊的客廳裡，電視大螢幕前，封騁穿著休閒運動服，一頁一頁地講解自己的PPT，宋之涵抱著十月，在沙發上專心致志地聽著。
“下面說一下專案的投資亮點，眾所周知，寵物醫院雖然名為醫院，但醫護條件卻各不相同。在多數情況下，毛孩子們進入醫院，只能做簡單的治療，太複雜的疾病很多寵物醫院都沒有條件醫治，但是吳蕭的寵物醫院不一樣，吳蕭本就從事動物病理方面的研究，是科班出身，在這方面她有專業優勢。”
“那第二個優勢是價格，吳蕭的寵物醫院治療價格比市場平均價格低10%至20%，價格親民之下，客戶體驗很好，所以客戶的粘性很大。根據這些天我的走訪和調查，吳蕭在開辦寵物醫院的這幾年，在她這裡就診的毛孩子的主人，對她評價很高，價格低、服務質量好、不存在隱形消費，這幾點都遠優於市面上的其他寵物醫院。”封騁頓了頓，“特別是可愛寶寵物醫療集團。”
宋之涵聽到這裡，挑了挑眉。
國慶在她懷裡不諳世事地用爪子撥弄她的一撮頭髮玩。
“當然，我只是就事論事，”封騁繼續，“寵物醫院的劣勢也很明顯。吳蕭作為醫院院長，在醫院資金鍊緊張的情況下，仍然開展了動物救助活動，這部分活動導致了醫院現金流進一步惡化。同時，醫院低廉的價格也如同雙刃劍，給醫院現金流帶來了更大的壓力——這是投資時所必須要考慮，也是必須要解決的一個問題。”
“剩下的問題，”封騁側頭看了下PPT，“裝置老化，地段偏僻，房租價格高……我認為這些都可以隨著新的資金進來而有所改善，問題不大。”
“後期運營方面，我們建議等資金到位後，除了繼續開展吳蕭熟悉的寵物醫療方面的服務，還可以增加些其他的運營產品線，比如寵物寄養、寵物美容，寵物玩具或寵物糧食，相比較寵物寄養、寵物美容佔地比較多，寵物玩具或寵物糧食更適合從側面切進寵物市場，是首推的產品線。”
“至於估值，”封騁翻到了最後一頁，“這個專案目前報出的投前估值是500萬，融資100萬，如果只有千帆資本一家投資人投資的話，那投後所佔股比就是16.67%。”
“講完了？”宋之涵問。
封騁點點頭：“有何高見？”
宋之涵起身，拿過遙控器，翻到了專案投資亮點部分，“一般來說，投資亮點至少要有三個，只有兩個，會讓人覺得彙報人自己對這個專案都沒有信心。”
封騁抱胸思考：“那應該再補充哪些？”
宋之涵沒回答，繼續向後翻：“劣勢這邊，首先是這條，救助小動物，其實這完全是一個費用開支，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不讓吳蕭繼續救助動物，但我認為，她的性格使然，既然彭宇作為她的男朋友都沒有說動她放棄，那投資人必然也無法說服，無法說服的情況下，你放在PPT裡闡述，不就是變相讓投資人嚥下這個雷而沒有解決辦法？”
“至於房租太貴、位置偏僻，我也不覺得是小問題，寵物醫院受地理位置的限制，只能輻射附近的居民區，如果位置偏僻，即便做的再好，收入天花板也顯而易見，而不斷上漲的房租和等待更新換代的裝置卻會拖垮醫院的報表，特別是在收入本來就比別人低10%至20%的情況下。”
封騁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還有運營，寵物醫院裡做寵物美容、寵物寄養、賣寵物工具和食品，”宋之涵頓了頓，“我想投的是一家寵物醫院，不是什麼寵物快消品，不覺得你把這幾樣加進來，會顯得醫院不倫不類麼？”
封騁愣了愣，顯然他到此時才發現了這個問題，雖然他建議拓展的這幾條業務線，聽著都很有賺頭，但是與吳蕭的寵物醫院理念大相徑庭，他的建議更像是針對什麼寵物超市或寵物美容中心來設定的，這才是核心問題——定位不準確。
宋之涵道：“你有一點說的很對，吳蕭的寵物醫院最大的優勢就是吳蕭的專業能力，這是其他同行業競品所沒有的優勢，這個優勢甚至可以突破寵物醫院的半徑限制，向上達到另一種相容。”
“我之前看過一個專案，是做寵物克隆的，目的就是將很多主人念念不忘的毛孩子進行克隆再造，但很可惜，這個專案需要落地在很有臨床經驗的醫院，像可愛寶這種純商業性質的寵物醫院沒辦法承接這部分業務，所以那個專案就遲遲沒有落地。”
封騁聽完，眼前一亮：“所以你是說，讓吳蕭的寵物醫院承接這部分業務？”
“對，因為是國內第一家，所以她的客戶就不是在寵物醫院附近的小區居民，而是整個國內市場，或者說，是全球市場。”宋之涵略思考，“即便寵物醫院只能從那個克隆公司分到少部分收入，估計也夠吳蕭吃的了吧？我記得當時市場調研過，克隆寵物的市場預估超過1個億。”
“至於治療價格低，還喜歡救助流浪動物這一點，我倒是覺得不是缺點，反而是個可以利用的優點，”宋之涵道，“如果只是單純的把流浪動物看成不斷消耗醫院的費用中心，那隻會越來越影響醫院的發展，但流浪動物的疑難雜症會遠多於家養動物，其實可以為吳蕭帶來更多的樣本資料和醫療經驗，這就好比，對正常人來說，沒人會想見屍體，但對於醫學院的人來說，那叫大體老師。”
封騁不確定：“你的意思是？”
“吳蕭一直把可愛寶當作惡劣的競爭對手，因為她覺得他們毫無經驗、粗製濫造，但如果把他們視為合作伙伴呢？如果吳蕭可以把她的寵物醫院改造成一個可以教帶護士和醫生的培訓中心，由她培訓其他人，而培訓中心主要救助的就是流浪動物，我想光可愛寶每年向吳蕭教的培訓費就能涵蓋住救治流浪動物的費用，當然，後期流浪動物還是要交給流浪動物收留中心再領養，但總歸它們會從生命垂危的階段挺過去，吳蕭也算沒有放棄心中的想法。”
宋之涵捏著下巴，不斷地冒出新的想法：“但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吳蕭怎麼看待她的寵物醫院。如果她做向下相容，很明顯，她是搞科研出身，商場上打不過可愛寶那些會營銷懂運營的人，她永遠掙脫不了現在的泥沼，但是如果她向上相容，從科研入手，那她可以做提升寵物行業整體醫療水平的行業專家，為可愛寶提供更加優質的、更富有專業性的醫療知識、護理知識，甚至她可以提供新的藥劑治療等等，而向可愛寶收費，就又是另外的價錢。”
“目前我能想到的就這些，”宋之涵看向封騁，“你覺得怎麼樣？”
封騁道：“牛逼。”
宋之涵的一番建議，從根本上打破了吳蕭象牙塔式的經營理念和寵物醫院以盈利為第一目的的衝突魔咒，相比於他做了很多調研之後仍然只能在原來的基礎上修修補補的投資建議，宋之涵的框架邏輯，幾乎相當於給吳蕭重塑金身，任誰來了也都只能佩服萬分。
“不過這個估值嘛……”
封騁一聽，就知道又來到了熟悉的砍價環節，他道：“怎麼了，又打算攔腰砍一刀？”
宋之涵笑著眨眨眼：“三百萬，千帆出一百萬，投後佔比25%，要一個董事席位，我明天就讓黃齊齊進場。你覺得怎麼樣？”
“我師姐的那些裝置、裝修加起來就有兩百萬……”
宋之涵再眨眼。
封騁：“……”
繼續眨眼。
封騁：“……”
算了，他放棄了，反正掙扎不掙扎也都一樣，封騁和趙鵬飛已經向很多VC機構遞出商業計劃書了，能為吳蕭量身定做出一套這麼完美的戰略方案的，卻只有宋之涵。
於情於理，他都應該選她。
“可這個事我要和我師姐商量下，畢竟是她的醫院。”
宋之涵表示：“沒問題，我有時間等。但是……”她微一皺眉：“你確定寵物醫院的股權都在吳蕭手裡麼？或者說我問的直白點，彭宇在裡面，有任職或持股麼？”
“……”封騁默了默，回答道，“有。當年師姐成立寵物醫院的時候，彭宇出了錢，他佔了60%的股份，而且，是公司法人。”
所以，寵物醫院到底能不能融資，可不可以有明天，在法律意義上，彭宇說了算。
“我和趙師兄打算最近約彭宇出來，讓他把股份轉出來，股權乾淨了之後，投資人才能進來……”
“封騁，”宋之涵打斷他，“你有沒有想過，你和趙鵬飛兩個人的出現，根本就不會讓彭宇鬆口，你們倆只會讓彭宇做出更加極端的決定，想想他在球場上怎麼對你的。”
“那次比賽……”封騁剛要說什麼，卻戛然而止，他看向宋之涵，不確定道，“你怎麼知道第一場比賽的事？”
她明明說自己沒來……
“你其實來了？”
宋之涵：“……”
封騁看向宋之涵，再一次跟她確認：“你看我的比賽了，對麼？在我還在打球的時候。”
宋之涵：“…………”
“說話。”
“宋之涵！”
宋之涵：“…………”
“大概，”宋之涵看向窗外，“看到吳蕭給你遞水的時候，我就撤了。”
“我不信。”封騁一把抱住宋之涵，“你捨得不看我麼？”
宋之涵：“……”
“我只想喝你遞給我的水，”封騁悶聲抱著宋之涵，“可你不在，還跑去和梁清喝咖啡。我都看見了。”
“所以你才說要回學校？”
“總不能一直拿熱臉貼冷屁股。我還輸了比賽。”
“後面不是贏回來了？”
“失戀贏的不是贏。”
宋之涵悶笑：“那現在呢？”
“現在？”封騁抬眼，一雙桃花眼看著宋之涵，衝她唇邊吻了下去，“現在輸了不算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