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民怨不可違
身正不怕影子斜!
流言之所以叫流言,那是因為大多數沒有事實依據。
可有了事實根據的流言,那就不是流言了,而是呈堂證供!
牛家到底有沒有偷稅漏稅?
答案是一定的,可這麼多年都沒人關心,為何如今會被人爆出來,並且一時間喧囂塵上,幾日就傳遍了開封府。
不僅是牛家,緊接著張家布莊、李家胭脂鋪、等多家店鋪被有心人爆出偷稅漏稅的問題。
甚至有些店鋪的流水明細都被扒了出來!
一開始百姓們還都當做笑話聽,漸漸卻有些茫然了。
這麼多家店鋪涉嫌與朝臣勾結,甚至明目張膽的偷稅漏稅,這個大宋到底怎麼了?沒有王法了嗎?
百姓是愚昧的,同時也是團結的。
當他們發現自己受到了欺騙,就會下意識聯合起來,企圖用人多勢眾的方式,來抵禦這種不公平的對待。
憑什麼!?
那些官商勾結之人能縱享榮華富貴,他們這些窮苦人卻要每日為生計苦愁!
一樣的交稅,一樣的律法。
那些沒交稅的反而要比他們活得滋潤!
唾沫星子淹死人,一大批朝臣被有心人爆出了名字,瞬間引爆了汴梁百姓們。
有好事者更是將這些人編成了無數版本,其醜惡之態令人作嘔。
街頭巷尾中,這些確鑿的‘流言’像是長了翅膀。
“景德五年,太常寺少卿郭峰之子郭子賢強搶有夫之婦,霸佔佃農田地,唆使惡僕將苦主活活打死!”
“天聖元年,將作監主簿沈千源,利用職務之便,貪墨真宗陵寢款項萬貫之多……”
“景德七年,監察御史閆功復,巧借叛亂之名,汙衊丞相寇準結黨營私、犯上作亂……”
至於丁謂,他是宰輔,流言並不能影響他分毫,但他不在乎、並不代表其他人可以不在乎。
剛一下朝,一幫朝臣就自覺去了丁謂府上。
幾日來的流言攻勢這些人已然成為了眾矢之的。
再這麼下去,就算朝廷不出手,僅是那些百姓們的唾沫星子,就足以然讓他們萬劫不復了。
“相公,門外來了許多朝臣要求見您。”
管家慌不失忙的來了,告病在家的丁謂聞言,臉上有了幾分冷色:“如此沉不住氣,這不是等著讓人拿把柄嗎?”
可他不能不見。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丁謂還是明白的。
幾個官員急匆匆的進來,見面就苦笑。
看在這幾日的流言將他們折騰的不清。
丁謂在心裡嘆了口氣,語氣軟和了不少。
“這是怎麼了?你們可都是朝中肱骨之臣,大白天的集體往老夫這兒跑,就不怕御史彈劾?”
郭峰苦笑道:“顧不了那麼多了,丁相救我啊!”
郭峰唉聲嘆息的道:“今日城內不知哪裡來的一批閒漢,大肆宣揚我等貪贓枉法之罪名,再這麼下去,下官這官也不用做了……”
他怎麼就攤上這麼一群沒用的下屬?丁謂心裡苦啊!
“老夫只問一句,那些流言是真是假?”
郭峰猶豫了些許,無奈道:“大多是真的。”
丁謂無奈搖頭道:“我這裡幫不了你們,但有一人能。”
“誰?”
丁謂似笑非笑的道:“李迪,李宰輔!”
郭峰幾人莫名看著他,問道:“李宰輔?無瓜無葛他豈會幫我等出頭?”
丁謂笑道:“怎麼不能?你是先皇時的進士三甲,李迪親自審批的翰林院編撰,如今被人汙衊,他豈能袖手旁觀?”
郭峰心中一動,瞬間明白了丁謂的意思。
喜道:“您的意思是,我等皆是李相門生,如今出了事,李相自然難辭其咎……”
丁謂不置可否的笑笑,叮囑道:“要把好分寸,莫把那老頭子逼急了,否則本相也幫不了你們。”
……
政事堂裡,李迪年紀愈發大了,整日裡昏昏沉沉的,動不動就會打瞌睡。
呂夷簡看著他,微微搖搖頭,心中多是不屑。
在他看來,這麼大年紀的宰輔,已然於朝廷沒有什麼建樹了,還不如早早請辭回鄉安享晚年。
說佔著茅坑不拉屎有些過了。
但在其位、不謀其政,尤其是宰輔,這對大宋而言並不是好事。
稍後,天色漸漸暗了。
呂夷簡收拾好一天的公文就要回家,看看還在打瞌睡的李迪,剛想開口喚醒他,卻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來人是李迪府上的管家。
按理說閒雜人等是不能對邊進宮的,但這裡是政事堂,李迪又是兩朝宰輔,他的管家自然無人阻攔。
“相公,出大事了!”
管家湊近耳邊叫了一聲,李迪瞬間驚醒,又看看還未走的呂夷簡,臉上露出不悅之色。
李迪訓斥了一聲,問道:“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何事?”
管家一五一十道:“就在剛才,一大批朝臣登門拜訪,而且每個都帶了厚禮,小人不敢決斷……”
“都是些什麼人?”
千里做官只為財,不否認,李迪算得上是一代賢相,但誰規定了賢相就不收禮的。
所以李迪的第一反應並不是驚訝,只是輕飄飄的問了句來人的姓名,畢竟呂夷簡還在場,這種事情越是隱瞞,反而落人口實。
“太常寺少卿郭峰,將作監主簿沈千源……”
管家是個稱職的,每個人的名字都記得一清二楚,只是李迪卻有些蒙了,這些人名字怎麼聽得這麼耳熟?
渾噩中,李迪瞬間清醒,眸中冷芒愈來愈盛。
“你再說一遍,都是誰?”
能做宰輔的人,哪個不是老謀深算,他瞬間就明白了此事的意義,氣的一把摔碎了茶杯。
“丁謂小兒,你欺人太甚!”
如今誰不知道這些人已是聲名狼藉,連陛下、太后知道後都震怒不已,以卓令皇城司徹查,只等證據確鑿便要拿人。
這個檔口,那些人卻去了自家府上送禮……
栽贓!
而且是明目張膽的栽贓!
這可苦了李迪,哪怕他明知道這是栽贓,卻沒有辦法辯駁,甚至連解釋都是徒勞。
郭峰當年中進士時,是他親手批的翰林院編撰,如今郭峰出了事兒,說與他無關,百姓們會信嗎?
呂夷簡在旁聽得真切,也不免無奈苦笑。
能連任兩朝宰輔的丁謂,果然有些手段,一出手便直插李迪命門,做了一輩子宰相,要的不就是個名聲嗎。
可現在,李迪無法也不能自證清白,這樣只會越描越黑。
怎一個苦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