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師父放不下的人
過了一會，洛曦歌本來在馬車中小睡了會兒，感覺到馬車停了，便醒了過來。“到了嗎？”
“嗯，公子請下車隨在下來，我家少主在裡院等候多時了。”墨風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同時也感到有些詫異，這人明明沒什麼武功，居然敢在車上睡著了，是相信他不會傷害她，還是說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就她和主子的一戰，他倒寧願接受後一種猜測。
額，洛曦歌如果知道了短短几息之間，墨風就將她想的那麼“神秘莫測”，估計會笑死的吧，她真的就是被那群人追累了，再加上墨風一直不吭聲，太過無聊啊才睡著了。
洛曦歌乾淨利落地跳下了馬車，卻對眼前的景色有些不解，這裡依山傍水，楓葉如火，顯然不是世家的府邸模樣，感覺更像是在郊外。莫非……自己看錯了沐彧塵，他要在這裡動手除掉自己？！頓時心裡警惕了幾分，想著應對之法。
似是感覺到了洛曦歌打量的目光，墨風出口道“公子莫怪，主子並沒有傷害公子的意思，只是人多眼雜，所以在此與公子見面。”
“那，帶路吧。”洛曦歌疑惑稍解，但是心中的警惕並沒有放鬆，不動聲色地仔細看著周圍的環境。
“公子請隨我來，千萬小心，此處機關甚多。”墨風在前方帶路，很是謹慎地帶著洛曦歌避開機關。
洛曦歌也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墨風，看著那些潛藏在暗處的泛著暗芒的機關，還有腳下錯綜複雜的陣法，心裡直打鼓，不過還是儘量控制，這可是攸關性命啊！同時也把沐彧塵全家問候了個遍！誰會約人見面選在一個佈滿致命的機關的破地方，這不是找閻王敘舊嗎？閒的作死啊！
墨風其實也在觀察洛曦歌，見她絲毫沒有為這些機關感到驚訝和害怕，心中對她不由高看了幾分，而且自己變換步法時並沒有減慢速度，她居然也能絲毫不差的跟上，要知道，這些陣法的複雜程度可不是一般的殺陣能比得上的，行差踏錯一步都會觸動陣法！饒是他也沒本事第一次就透過陣法，能一次透過陣法的除了主子，洛曦歌也是他僅見的第一人。
“停下，往左半步。”洛曦歌出聲道，“否則，你會死的很慘。”這人怎麼回事啊？自己想要自殺也不要拖上自己啊，要不是洛熙的陣法自己學的差不多了，也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他只要踏下去，絕對死的很難看！真是的在自己家也能走錯。
“是。”墨風更是心驚，她，居然沒說錯！剛才他略有走神，差點就觸動陣法了。等等！洛曦歌居然懂陣法，而且還懂這麼玄妙的陣法！果然不簡單。
洛曦歌也有點奇怪，這個陣法與洛熙的陣法有很多相似之處，唯一的差別就是殺傷力的大小吧。這個殺陣啟動，比與之類似的洛熙的陣法要強得多，到底是誰創的？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洛曦歌見到了一處別緻精巧的別苑，小橋流水人家，甚是清幽乾淨。院中有類似日本的枯山水，竹筒引水輕敲，層層白沙像浪花一樣泛起漣漪，奇林怪石坐落其中，院中只是偶然見到一兩個丫鬟小廝在打掃庭落，見到自己和墨風只是恭敬地行禮，隨即又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並沒有別的表情，可見被調教的不錯，整個院落十分幽靜。沒想到沐彧塵還挺會享受，她原本以為沐彧塵只是一個移動的“冰箱”，冷冰冰的，絲毫生活情趣都沒有。
“主子在裡面，在下告退。”墨風將洛曦歌帶到了一處房間，站在門外，對洛曦歌說道。
“進來。”清冷磁性的聲音傳來，顯然是對洛曦歌說的。
“沐少爺，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洛曦歌推門而入，看著在書桌旁練字的沐彧塵，他依舊是一身不染纖塵的白袍，修長的手指此時正拿著一支狼毫在宣紙上寫字，很是養眼。不過他眼都沒抬一下，全神貫注地在寫字，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果然還是生人勿近，哪怕淡淡的光讓他看起來柔和了幾分。
這時沐彧塵輕皺眉頭，抬頭看向了洛曦歌，也是一愣，目光不由地被眼前的“少年”吸引了過去。來人也是一身月白色白袍，與他的生人勿近的冷冽不同，白袍穿在她身上顯得瀟灑飛揚，柔光為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溫潤近人，如沐春風。那張絕色的容顏雖然顯得過於秀氣，但是也不女氣，如墨的長髮被一支桃木簪子挽起了一半，另一半披灑在白衣上，不知怎的，有些熟悉的感覺，尤其是那雙晶瑩璀璨若碎星般的清亮眼眸，好像在哪裡見過。
“嗯哼。”洛曦歌見沐彧塵這樣看著自己，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說吧，沐老爺子在哪裡？”洛曦歌開門見山道，同時也將愣神的沐彧塵喚回思緒。
“坐吧，再過半個時辰。”沐彧塵收回心神，清冷地說道。
洛曦歌看了看書房，挑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沐彧塵沒有說話，她也懶得理他，看著庭院的山水也是別有情致，不一會兒一個小丫鬟送上了茶水，洛曦歌向她道了聲謝，小丫鬟滿眼驚訝，不過還是恭敬地退下了。沐彧塵的看向洛曦歌的眼神也深了幾分，心裡不由對她多了幾分好感。她好像已經習慣對人道謝，不管身份高低，看起來一點也不做作，光是有良好的教養也做不到她這樣對下人道謝。
洛曦歌輕抿了一口茶，香醇可口，甘中帶澀，極好的茶，只是……可惜了，水溫不太對，香味不夠持久，之前她為了處理一個案子特意學了幾個月的茶道，對茶還是有些研究的。不過嘛配上庭院的賞心悅目的美景，也是人生一大樂事。額，要是美男不要繃著一張臉就更好了。
沐彧塵見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心情也漸漸平復了，她成了他眼中的美景。見她眉頭微不可查地輕皺了一下，不由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茶很好喝，只是下一次水溫再涼一些，會更好喝。”洛曦歌換了姿勢，沒有坐得端正，半倚靠在椅子上，看著院子，沒有看沐彧塵。
沐彧塵被洛曦歌這副隨意慵懶的樣子攝住了心神，他竟然有些喜歡這樣的感覺，要是每一天都一個人這樣陪在自己身邊，自己說話她就回答，不再是一個人……真的可以嗎？沐彧塵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滿眼都是洛曦歌的樣子，歲月靜好，大概就是這樣吧。一個人在黑暗裡徘徊那麼久，當一束光就這樣照進來，雖然有些刺眼，但是他不想手！心中隱隱下了決心，這束光，他想握在手心。
“走吧，時辰到了。”沐彧塵聲音放低了些，帶著他自己都沒感知到的溫柔，下意識地不想吵醒半眯著眼的洛曦歌。
“走啊！”洛曦歌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下來，又是精神抖擻的樣子，與上一刻的慵懶相比，顯得活潑靈動，轉換太快，看的沐彧塵一愣一愣的，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這樣多變的女子。沐彧塵帶著洛曦歌朝院子後邊的後山走去，繞過一片楓樹林，映入眼簾的是一處瀑布。難道要見的人在瀑布後面？正當洛曦歌猜測著，突然瀑布就被一道極強的氣勁分開，一道水流直朝著他們二人襲來！
“水流壁！”洛曦歌看著水流衝自己襲來，下意識唸咒，將那股水流用水流壁吸收掉。
“霰光盾！”沐彧塵本來想要將洛曦歌攬到身後的，沒想到洛曦歌的速度比他快了一步。
“前輩，在下無意冒犯，望前輩恕罪！”洛曦歌清亮好聽的聲音傳入瀑布後面的洞窟。
“嗬，倒是個知禮的。”一道洪鐘般的聲音從洞窟傳來，中氣十足，夾雜著幾分滄桑感。話落，就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信步走了出來，老者髮鬚皆白，但是眼神犀利，精神矍鑠，氣色很好。有些混沌的眸子掃了一眼躬身行禮的沐彧塵，然後看向了白衣少年，將少年從頭打量了一遍，隨後目光就集中到白衣少年身上，半天沒有移去，反而更加熱切。
“你…你抬起頭來…”聲音有些激動的顫抖，老者幾步就到了洛曦歌面前，一隻蒼老的手就要覆上白衣少年的臉。
“前輩？”洛曦歌有些不解老者為何如此激動，還是抬起頭，看著有些失態的老者，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臉，好像是觸碰絕世珍寶一樣，輕輕在她臉上撫摸著，有些混沌的眼中滿是欣喜，隱隱還有些淚花。
“洛熙…你終於回來了！”老者掩不住的欣喜，一把抱住了洛曦歌，“我到處找你，終於等到你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將洛曦歌緊緊地抱著，好像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一樣。
洛曦歌心裡滿是酸澀，不忍告訴眼前的老者洛熙已經逝去的事實，也沒有推開老者，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愛情，哪怕天人永隔，彼此之間的愛情也不會消失，反而隨著時間變得深厚。為這對眷侶感到深深的難過，她竟有些不想告訴沐雲湛這個殘酷的事實了。
“祖爺爺，她不是洛熙。”沐彧塵見自己的祖爺爺居然如此失態，洛曦歌也沒有推開他，出聲提醒道，沒由來的感到有些不爽，特別是看到祖爺爺霸道的抱著洛曦歌，他強忍著拉開他們的衝動，袖子下面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捏成了拳。
“你胡說！她明明就是洛…熙？”沐雲湛氣的臉都有些紅，雙目噴火，瞪著沐彧塵，可見到沐彧塵眼中的堅定，感覺到懷抱中的人有些異樣的觸感時，脫口而出的話變得蒼白，緊緊抱著洛曦歌的手漸漸鬆開，然後後退了半步，看著懷抱中的人，那一抹欣喜被失望和悲傷代替，垂下了手，一句話都沒有，只是嘴角的笑容一點點的苦下去，最後眼中滿是傷感，一笑竟似哭“是啊，洛熙…已經…不在了…呵呵…是啊，我都那麼老了，洛熙又怎麼……”依舊年輕呢？
“你到底是誰？！”沐雲湛突然厲聲問道，凜冽的氣勢衝著洛曦歌迸發，震得洛曦歌心口有些疼，要不是護身結界擋住了這股氣勢，她估計就吐血了！
“前輩，晚輩洛…”洛曦歌作揖，順口介紹自己，不過話沒說完，就被沐雲湛打斷了。
“那根簪子！你和洛熙是什麼關係？你見過她是不是？”在洛曦歌俯身的時候，沐雲湛一眼就認出了那根簪子，那是他親手做的，送給了洛熙，當初洛熙還說那根簪子醜死了，他以為洛熙不喜歡，就說下一次送她一隻白玉的簪子。沒想到她一直沒扔，現在居然在這個女娃的髮間，他早就看出這個少年是女扮男裝的。這個少女與洛熙長得有四五分像，還有那隻簪子，她到底是什麼人？與洛熙什麼關係？
“晚輩洛曦歌，不瞞前輩，您說的洛熙，是我的姑祖奶奶，也是我師父。”洛曦歌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成功震驚了在場的兩人。
“她在哪裡？為何她不來找我？！”沐雲湛激動的說道，目光灼灼盯著洛曦歌。原本暗淡的眼眸，此時因為註定破滅的希望變得精亮。她沒死！她都有徒弟了，絕對…
“這…”洛曦歌此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沐雲湛這個問題，看著沐雲湛欣喜的模樣，她怎麼把這個噩耗告訴他？這樣太殘忍了！
“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沐雲湛見洛曦歌吞吞吐吐的樣子，心裡的不安在蔓延，有些焦躁。
“她…她老人家…很好，她說讓你不要擔心她，她很幸福。”她是幸福的吧，她放不下的人，也沒有放下她。洛曦歌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將那個殘忍的真相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