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辨李鬼
“你，你放什麼狗屁？你個黃毛丫頭，還村委書記！”
李向前愣了下，臉紅脖子粗的吼道。
路夢瑤平時最煩別人拿她年輕來說事兒，氣咻咻道：“你們村裡誰當家，把他叫出來，你看他認不認識我！”
雖然說，路夢瑤當初口口聲聲說要靠自己奮鬥，堅決不靠父親的蔭庇。
然而路玉堂愛女心切，嘴裡喊著不干涉她的生活，背地裡卻偷偷打聲招呼，派自己秘書下來送她上任。
到了田豐鄉，通了聲氣後，又是鄉長的秘書帶著路夢瑤到處認門路。
尋常人哪兒有這等待遇？
因此路夢瑤是和田豐鄉絕大多數村鎮的一把手見過面的，雖然叫不出名字，但也算是認識。
姜翠娥推搡著丈夫：“老頭子你幹什麼！跟小姑娘置什麼氣？改不了你那驢脾氣！”
她又衝路夢瑤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呀，我家老頭子屬驢的，一輩子都這樣。”
陸小川聲音清晰地道：“路書記真是我們清源村的代理書記。前任曹支書家裡出了事情，後來群龍無首，鄉里派下來一名大學生幹部，就是她。”
“你……”
李向前又要發火，可是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又覺得有那麼點可能。
路夢瑤驕傲地揚起小臉兒，她這個代理書記如假包換，到哪兒心裡都不虛。
在姜翠娥的勸誡和訓斥下，李向前總算壓下了火氣。
陸小川微微搖頭，輕聲道：“上車吧，咱們快點回去。”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
李向前梗著脖子道。
他剛才和兩個年輕人吵了幾句，別說是一輛車，就算是八抬大轎來，他也不會坐。
陸小川無奈地嘆口氣。
現在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哥哥當年會在李家碰的灰頭土臉。
嫂子又為什麼這麼多年，一直沒回孃家。
守著這麼個脾氣暴躁的老頭兒，誰來了也沒轍。
“不坐就不坐。”
路夢瑤嘟著嘴，轉身回到駕駛室裡。
陸小川微微一笑：“那我們先回去了。”
等他回到車上，路夢瑤立馬發動了汽車，揚長而去。
李向前扛著鋤頭，盯著牧馬人離去的方向看了好久。
“呸！”
“你幹啥？”
姜翠娥氣憤地數落他：“我可跟你說，玉梅好不容易回家了。你要是再耍你那驢脾氣，我……我，咱們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你瞎嚷嚷什麼。”
李向前雖然不服氣，不過音量低了很多。
他一揮手，“去，你去村委會，把老六叫來。”
“叫老六幹啥？人家當書記一天天沒事和你逗著玩呢？一把年紀了，你咋老拎不清。”
姜翠娥叱罵道。
“你才是拎不清呢！冒充村委書記這是小事？陸小川還敢幫她撒謊，我看現在的年輕人是無法無天了！我非得拆穿了他們不可！”
李向前橫眉豎目。
“那……家醜不可外揚，好歹是玉梅的小叔子，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姜翠娥還是覺得不妥。
李向前堅決地道：“老六也不是外人，再說他心裡也有數，不會往外說的。我讓你去叫你就去，羅裡吧嗦幹什麼。”
“行！你個老倔驢，聽你的。”
姜翠娥沒辦法，只得答應下來。
她一邊往村委會的方向走去，一邊絮絮叨叨。
李向前獨自扛著鋤頭，大步往自己家的方向邁步而去。
他的目光中閃爍著嫉惡如仇的光芒，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沒多久。
陸小川和路夢瑤兩個重新把車停在原來的位置。
“行啦，別一直不高興啦。我知道你是村委書記，我嫂子也知道。等會兒咱們讓嫂子親自來說，他總不能不信吧？”
“都怪你。”
路夢瑤拿著飲料下車，白了他一眼。
“又賴我？我都說了，讓你在車上等著，你非得跟著來湊熱鬧。”
陸小川為自己辯解道。
“就賴你。”
路夢瑤耍起了小脾氣。
過了沒多久，李向前也扛著鋤頭回來了。
他看著堵在那裡如同一道鋼鐵牆壁的牧馬人，就氣不打一處來。
要換了年輕的時候，說不定就一鋤頭掄上去，回頭拍拍屁股就假裝不知道。
從旁邊狹小的過道往自己家走去，李向前心裡也不禁升起了一股激動而複雜的情緒。
他推開門，抬頭先往院子裡望去。
沒有。
李向前把鋤頭放在門邊，咳嗽兩聲，往屋裡走去。
“爸。”
片刻後，李玉梅推門出來，站在那裡激動地叫了一聲。
李向前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諸多紛雜的念頭如潮水一般衝擊著他的腦海。
女兒小時候牙牙學語的樣子，長大一點乖巧伶俐那討人喜歡的模樣。
半大不小的時候，出落地亭亭玉立。
再到她雙十年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之後，則是遇到了那個人。
爭執、吵架、一意孤行。
奪門而出。
恍然間，一幕幕畫面快速地在李向前的腦海中閃過。
他的眼睛微微有點發紅，強自壓下了心中的酸澀。
“回來啦。”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嗯。”
李玉梅癟著嘴，想哭卻又不想讓父親看到。
即使到今天，她依然不後悔當初的選擇，也不打算向父母低頭認錯。
知女莫若父，李向前一看女兒的模樣就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臉頰上的肌肉抽動片刻，他別過臉去，不想再和剛回家的女兒發生衝突。
陸小川從屋裡出來，“嫂子，招呼伯父進來吃飯呀。”
“哎。”
李玉梅別過臉去，抹掉眼角的淚水。
“爸，我剛做好飯。我媽呢？”
她詫異地發現，母親並沒有跟進來。
“呃，她，她去找你六叔了。一起坐下吃頓飯，好長時間沒見了。”
李向前偏著頭不敢看她，磕磕絆絆說道。
此時他也在心裡後悔。
幹嘛那麼大氣性呢？
陸家的小子吹個牛，裝裝門面就隨他去唄。
到時候拆穿了人家，玉梅臉上也不好看。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說不定女兒會以為自己故意跟她過不去。
“找六叔幹啥？”
李玉梅納悶道。
他們家無權無勢，李向前的人生巔峰也就是在生產隊當個記工員。沒給自己家撈點好處不說，還得罪了不少人。
生產隊解散以後，李向前又成了徹徹底底的普通老百姓。靠種地和幫人家蓋房子打零工為生。
六叔李德曜從改革開放以後弄了個小毛氈廠，然後日子沒幾年就紅火起來了。
後來養雞、養豬，幹啥啥賺錢。
李玉梅還沒嫁人的時候，李德曜就開始富貴而謀權勢，開始往村委會鑽營了。
現在雖然不知道成功了沒有，但是人家家底在那兒呢！
以李向前的脾氣，雖然是本家的堂兄弟，但是他一直甚少跟人家來往，免得別人說他巴結對方。
“就是叫過來一起吃個飯，你問那麼多幹什麼。”
李向前自己往院子裡的手壓井走去，把沾滿泥土的雙手洗乾淨。
陸小川和路夢瑤在裡面聽著，他碰了碰路夢瑤的胳膊：“我估摸著，等會兒要來辨一辨你這個李鬼了。”
“你才是李鬼。我行得正坐得端，誰來了我也不怕。”
路夢瑤嬌聲說道。
陸小川不放心，“你真的認識李家溝的村委書記？離得這麼遠，你上任才多長時間啊，打過交道嗎？”
“我認識的人可多了。”
路夢瑤驕傲地說道。
“是嘛？”
陸小川就見不得這個小丫頭高傲的樣子，上去就是一巴掌輕輕拍了下她的頭。
“嘶，我……”
路夢瑤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咪，大張著五指衝他撓去。
“別鬧，你是村委書記，你注意點影響。”
陸小川一邊閃躲，嘴裡還調侃她。
“我今天不當村委書記，我也要好好收拾你一頓。”
路夢瑤氣得不行。
兩人正打鬧的時候，院門外傳來一聲渾厚有力的嗓音：“向前大哥，在家嗎？”
陸小川側耳傾聽，不注意被路夢瑤狠狠掐了幾下。
“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