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縣,收購站
今年入冬後下了幾場大雪。
隊裡的路還算好走,但出了雙馬嶺,路上的雪沒人清,只有馬車跑出來的幾道車軲轆印兒。
方安順著車輪印往縣裡走。
天冷路滑,走起來比較吃力,但他也沒覺得累,一想著賣皮子買糧食,就有使不完的勁兒,走得還越來越快了。
與此同時。
沈醫生收拾完要拿的東西,帶著楊萌萌去了方德明家。
此時,陳燕芳剛給方德明按完腰,正帶著倆孩子劈柴火。
“姐。忙著呢?”
“小蓉!?你咋來啦?快進屋!”
陳燕芳放下斧子,囑咐倆孩子別亂碰,帶著沈蓉和楊萌萌進了東屋。
“小蓉來了。”方德明抬頭笑道。
“姐夫,最近感覺咋樣啊?”沈蓉先關心下情況。
“還是老樣子,動不對勁兒就疼,幸好你讓我天天按,不然指不定疼成啥樣呢!”
陳燕芳嘆了口氣,招呼著楊萌萌也坐在炕上。
“我當初就說給你打兩針,你還說啥都不幹。”沈蓉看著方德明埋怨著。
“打啥針,慢慢養不就行了。”方德明擺了擺手。
“那是慢慢養的事兒?正好你來了,給他打兩針,我給你拿錢。”陳燕芳說著就要開櫃門。
“燕芳,打啥打,那錢都小安掙的,咱往出花啥?”方德明還想拿方安擋一下。
那藥一針就是一塊錢,啥家庭能那麼打?
“行啦姐,你也別忙活了。你家小安特意讓我給姐夫打三天消炎針,錢都給完了。”
“啥?給完了?”陳燕芳詫異地問道,“小安不是去縣裡了嗎?啥前兒給的?”
“他要去縣裡啊?我說走那麼急。就剛才,他去縣裡不得路過我那兒?剛走沒幾分鐘。”
沈蓉開啟藥箱,拿出針管和青黴素。
“這小安,又亂花錢!”方德明頓時板起了臉。
“姐,你看我姐夫,啥人呢?人小安給他治病,他還說人家亂花錢。”沈蓉笑呵呵地埋怨著。
“誰說不是。正好小安都給完錢了,讓你打你就打,哪那麼多話。”
陳燕芳瞪了眼方德明,欣慰地笑了起來。
小安剛回來那天,看到德明癱瘓就問了句咋弄的,剩下的啥也沒說,也沒問打沒打針,找沒找過大夫。
那時她還以為小安壓根不在乎他哥的死活。
後來小安給她二十塊錢,昨天又給她四十,但嘴上也沒說給他哥看病,只說留著家裡用,因此她也不敢亂動。
昨晚她勸德明,是想著要是德明同意,她去跟小安說說,先用那錢把病看好,以後再給小安攢,那孩子多半也能同意。
但德明覺得家裡沒糧食,說啥不幹,她也就沒跟小安說。
可沒想到小安擱二上去找小蓉了,還直接把錢給了。
這孩子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一直想著給他哥治病呢!
陳燕芳想到這,眼眶有些泛紅。
這孩子真沒白疼!
“小蓉,能退嗎?”方德明追問道。
“退啥退,錢都花了,不打不都扔了?”
陳燕芳訓斥道。
“姐,這有啥扔的,我留著給別人打也一樣,還沒開封呢,能退!”沈蓉突然答應了。
“那行——”
“行啥行!?”陳燕芳連忙攔下德明,“小蓉——”
“你彆著急,我話還沒說完呢。退能退,但你家小安可說了,你要是不打這針,他從縣裡回來就你倆分家,讓我姐夫自己看著辦。”
沈蓉說完兩手一攤。
“我……!”
方德明等倆眼珠子說不出話。
“噗……”楊萌萌沒忍住笑出了聲,急忙把嘴捂上。
陳燕芳站在旁邊憋著笑。
這話也就小安能說得出來,就得讓他收拾他大哥!
“姐夫,那你是打還是不打?”沈蓉笑眯眯地問道。
方德明躺在炕上也不吱聲。
“你別逗你姐夫了,打!分啥家,分了小安上哪住去?”陳燕芳說著按住方德明的胳膊。
方德明沒反抗,也沒有拒絕,只是心裡嘀咕著,等那臭小子回來再找他算賬!
另一邊。
方安順著東大道往北走,走著走著突然打了兩個噴嚏,抬頭看了眼太陽的位置,突然笑了起來。
這時候沈醫生應該去家裡給大哥打針了。
大哥那性子,肯定心疼錢不想打,這會兒估計是知道他留給沈醫生的那句話,在心裡罵他呢。
老話說一想二罵。
這兩個噴嚏肯定是大哥在罵他,跑不了!
方安嬉笑著加快了步子,七點從家出來,中途去了趟沈醫生家,直到八點四十多才到林縣。
但這時候的林縣,跟繁華倆字壓根不沾邊。
街邊大多都是些大院子,只有縣中心的幾條街有幾座三四層的小高樓,樓下的門市開著各種各樣的店鋪,賣什麼的都有,但店面都比較小。
街上算不上擁堵,時而有卡車經過,但四個輪子的小汽車是一輛都沒有,除此之外就只有馬車和腳踏車,只是這個點已經上班,還沒到下班的時間,腳踏車也不多,但來往的行人倒是不少。
方安隨便掃了幾眼也沒多看,按照前世的記憶,沿著街道左拐右拐,很快就拐進了縣中心偏西的一家大院子。
這裡是林縣的收購站。
院門大開著,木頭房門用鐵皮包著,外邊噴著一層紅漆。
冬天房門緊閉,但大院的門開著就代表著營業。
方安抱著皮子開門進屋。
屋裡很暖和。
進門右手邊就有個鐵製的小爐子,燒得轟隆隆的,邊上的一大桶煤燒了大半,爐子裡肯定是架滿了,真夠奢侈的!
屋內左手邊放著一張桌子,桌子兩側各有一排椅子,目前全都空著。
正對面一米高的櫃檯後面,穿著淺綠色毛衣的男子,正帶著眼鏡看著報紙,看起來能有四五十歲。
男子聽見開門聲掃了眼方安,一眼就盯上了方安胳膊裡夾著的那幾張皮子。
“小同志,出東西?”
“嗯,我這有幾張皮子,你看看什麼價。”
方安把懷裡的幾張皮子遞過去。
外層一張狍子皮,裡面是黃羊皮、狼皮,最裡面的是三張兔子皮。
“呦,這皮子還真不少!”
張建軍放下報紙,笑呵呵地轉過身,但下一秒笑容卻僵住了,“你這在哪弄的?”
“跟老獵戶學了點手藝,這兩天剛弄的,都是新皮,能看出來。”
方安淡笑著解釋。
張建軍點了點頭,確實都是新的,這個沒辦法造假。
“小夥子本事不小啊!嚯,還有狼?這狼皮沒有槍眼子……”
“拿刀砍死的。頭那塊兒能看出來。”
方安扒皮時帶了點狼的頭頂,上面確實有幾個刀砍出的口子。
“嘿,不瞞你說,我在這八年了,還從沒見有人能拿刀就把它殺了的,你是頭一個。”張建軍的目光越發欣賞。
“你這剝皮的手藝也不錯,就這張兔子皮劃出個口子,其他的都挺完整,這張給你一塊五吧,剩下的兩張兔子皮給你兩塊。以後都是這個價。你認識老獵戶,應該知道這已經算高的了。”
方安想了想,這野兔皮放在兩年後能賣上五塊,價格能翻一倍,但現在這時候確實就這個價。
“行。”
“小夥子,夠爽快。這狍子皮有點小,能給你十二,大的能賣十五。黃羊皮也有點小,這個能給你十六。狼皮挺不錯,能給你三十,你看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