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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反常的關雅竹

鳳家這邊的儀式是按著老禮,主要款待的都是鳳棲梧那一輩的人物。沈佩貞、朱三小姐這一干人,來這裡見了禮閒談幾句,就自到八仙樓去準備舞會的事。

這些新派女性若是讓她們學著老輩人的樣子,陪著那些老太太或是舊家小姐們磕瓜子嘮家常,那比殺了她們還難受。這些人又都是有來頭的角色,不大會賣那些老人面子,各自忙各自的事,倒是彼此兩便。

關山遠做海關道時交遊很是廣闊,鳳棲梧當日號稱小孟嘗,亦是個好交遊的人物。以小吏而與海關道結交,就足見其社交能力之強。時下雖然人死茶涼,但是這場定婚儀式一見報,依舊驚動了不少京津舊派人物以及本地士紳前來道賀。這些人湊在一起,談的無非是些前朝舊事,再不就是當今政壇變化。

其中很有些人並不甘心退歸林下,對於時局很是關注,是以這邊酒席上談的,不是“青島十老”裡哪一位要出山起復,就是運河可能要重開,大總統已經宣告要發行公債籌措資金,各位年兄年弟打算認購多少之類的話題。

自從革命之後,官員的勢力大不如前,倒是富商土財主的地位大為提高。像是廣大南貨行老闆齊孝祖這種商人,放在前清的時候在這樣場合沒有說話的份,如今倒是一幫被迫歸隱的官員問著他對公債的看法。

齊孝祖訊息靈通詞鋒了得,在北京城也有可靠的關係,他的話對這幫人而言不啻於指路明燈。因此一聽他說公債行情看好,前途不可限量,不少人都動了心,準備大買特買。

鳳鳴歧不喜歡這類話題,但又不能不應酬,這是社交的一部分,誰也不能超脫物外。他心裡有點惦記關雅竹,她不比自己,那些舊家的太太小姐,見識也比不得她那些同學好友。

像是鳳家那位遠房表姑奶奶,那是有名的舊派中人,去哪都穿著自己那身二品誥命的袍服,做派舉止也儼然是個體面的官太太。混不記得那命婦袍服是花錢買來的,自己的丈夫未青一衿,只曉得抽大煙土不曾做過官。

這等人對於革命黨的看法不言自明,雖然眼下清帝退位,國體變更,這些人心裡依舊是惦記著前清時代,想著有皇上那年月的好處。這種環境對關雅竹這種參加過革命黨的女子來說,自然不會友好,萬一兩下爭吵起來,就不大好。

心裡這種忐忑心情直到關雅竹攙扶著那位“捐班”出身的誥命姑奶奶走出來,才終於放鬆。關雅竹今天穿的也是一身傳統中式襖裙,在姑奶奶面前謹小慎微的像個乖巧媳婦,姑奶奶那一對寶石耳鉗子,此時也到了她耳朵上。

平日以脾氣不好聞名的姑奶奶,顯然對關雅竹有著極大好感,特意把鳳鳴歧叫過來拎著耳朵囑咐,不許欺負自己媳婦,別看她孃家在北方沒人,可是自己這個姑姑是向著媳婦不向著侄子,敢欺負她自己就先不答應。看那親熱樣子,就差認了關雅竹做幹閨女。

鳳家這邊應酬下來,就得忙著去八仙樓應付那些新派人物。警察局那部汽車被馬千里批准借給鳳鳴歧擺場面用,司機則是臨時從京裡僱來的,想來多半也是密探。好在今個是光明正大的事,倒也不怕有誰窺伺什麼虛實。

坐在車後坐上,鳳鳴歧望著關雅竹那粉裡透紅的面龐,心裡就像是裝了一籠不安分的小兔子,亂跳個沒完。想想也好笑,自己這種見過大市面的少爺,怎麼在自己媳婦面前成了個膽小鬼?

總歸是自己的人兒,還怕些什麼?汽車裡本來就沒多少位置,他很自然地就去抓關雅竹的手,發現對方沒有躲閃的意思,心裡大覺歡喜。

手上一陣冰涼,上面滿是汗水。鳳鳴歧看看司機,又看向關雅竹,並沒說話,只用手緊拉著關雅竹的手,嘗試以自己的體溫,溫暖她的軀體。臉上帶著笑,口內問著旁不相干的話,關雅竹將頭向後略仰著,也含著笑與他對答,看模樣怎麼看怎麼也是一對恩愛夫妻。

八仙樓本來也是家老字號,沒有做舞場的能力。但是一大幫新派的公子小姐神通廣大,有人從天津帶了洋樂隊過來,還有人帶著自己得力的伴當佈置場面,鳳鳴歧的汽車趕到時,準備工作已經完成,洋樂的聲音順著樓門就飄到外面。

八仙樓與鳳家彷彿是兩個世界,這裡的男女都是洋裝,打扮時髦得很。幾個女子上來要拖走關雅竹,後者笑著推開她們,說是要和鳳鳴歧說幾句話。這種態度跟惹得那些女子陣陣大笑,笑得關雅竹臉上羞澀更甚。

來到一間雅間內,鳳鳴歧道:“你們革命黨真有本事,我那姑媽是出名的難伺候,真難為你能把她應付得下來。”

“別忘了,我出身也是舊家,知道跟她們怎麼打交道。其實姑太太人很好,心直口快,反倒是比起那些滿面笑容的人更好相處。”

鳳鳴歧不置可否,兩眼盯著她的臉:“雅竹,你今天很緊張。平時看你總是一副大方從容的樣子,還以為你不會害怕呢。你的手很涼,汗很多,證明你在害怕。你害怕的事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我敢打賭,和我們的婚禮無關。所以我勸你最好平復一下心情,否則一會肯定瞞不過袁鷹的那雙眼睛。”

關雅竹並沒否認,“這也是我要跟鳴歧說的,我需要你幫助我。袁鷹是東京警務學校畢業的,在日本還可能接受過間諜培訓,是條極難對付的毒蛇,我自己一個人可能真的應付不來。我需要你幫助我,一起應付他。我所擔心的事不是我們自身的安危,而是國家民族的興亡,事關重大三兩句說不清楚。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和世伯,今天這個晚上對我們很重要,對我們這個國家也很重要。我們的定婚儀式不能出一點紕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只要過了今晚……我什麼都答應你。”

她的臉漲紅了,這次鳳鳴歧可以肯定她是害羞,而不是緊張。他掏出手帕遞給關雅竹,讓她擦去汗水。

“今晚對我們兩人都很重要,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是對我來說,這個晚上就是我和我心愛的女人定婚的重要儀式,我肯定不會讓它出一點紕漏。你最好放鬆一下,現在這個樣子什麼都做不成。請你放心,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會站在你前面。我們不能讓賓客等太久,該去換衣服了,我的新娘子,可別讓我失望。”

平素裡鳳鳴歧一身長袍馬褂形象,老禮操持的精熟,看著像是個舊派人物。可當他換好衣服挽著關雅竹的胳膊慢慢從二樓走下時,那些公子小姐的眼神,全都被吸引了過去,柳青青架起相機不停拍照,有人小聲道:“這真是天生的一對璧人啊。”

關雅竹一身白色禮服,如同一朵盛開白蓮,充滿高貴聖潔的神聖氣質。鳳鳴歧則一身正宗英國呢子西裝,一手挽著愛人,另一手則持一根馬來西亞白藤木製成“斯登克”手杖,在臉上還戴了一隻單片眼鏡。這副打扮就算是拿到北京城的東交民巷,也是一等時髦。

掌聲大做。一樓的賓客們發自內心地為這對新人喝彩。

沈佩貞招呼一聲,音樂聲隨之響起,一群女子圍上來向鳳鳴歧道喜,或是警告他不許欺負自己的姐妹,否則絕不輕饒之類的話。兩人也含著笑,與眾人寒暄。就在這當口,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外面傳進來,伴隨著腳步聲,還有“一,二,三,四……”的喊號聲音。

不等眾人出去,就聽到一個洪亮的大嗓門高喊著:“立正!”軍靴鏗鏘,如同春蠶食葉。

不用看也知道,酒樓外面必然是來了不少於一個連的北洋大兵,否則必然不會有這麼大動靜。因為這一變故,音樂聲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把頭看向門口。隨著一陣笑聲,袁鷹與雷震春二人在一隊密探簇擁下大步流星自外面走進來。

袁鷹臉上帶著那不陰不陽的笑容,聲音尖利刺耳。

“弱侯,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們定婚我可是要當證婚人的,可是你們不等我就擅自開始舞會,這未免太不像話了吧?”

沈佩貞迎了上去,“鷹少,今個是定婚,不是正式結婚。要是用您當證婚人,等到結婚時難不成要驚動乾爹?所以我出了個主意,今個定婚一切從簡,您這證婚人還是等到結婚時候再說吧。誰不知道鷹少貴人事忙,要是這舞會等著你來才開始,我們怕是要等到明天天亮才行,怎麼著,就為這點事就要調兵,這也太霸道了吧?”

“哈哈……佩貞姐真能開玩笑,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佩貞姐面前放肆,連宋教仁都吃過你的耳光,何況是小弟?我來就是兩件事,一跳舞,二賀喜。至於外面這些兵,是老雷非要帶的,跟我可沒關係。老雷,你來說。”

雷震春朝沈佩貞乾笑一聲,“沈小姐,卑職是擔心鷹少爺的安危特意帶了一連士兵來此保衛。另外……京裡來急店,剛剛破獲了一個孫、黃匪黨控制下的間諜組織,根據初步審訊結果可以確認,這個組織成員身份特殊,有些人出身名門,卻背主忘恩,私下勾結孫逆。卑職來此,也是為了辦公事。”

“哦?這麼說來,你是要來抓人的?那你們想要抓誰呢?”沈佩貞的眉毛挑了起來,朱三小姐這時也向這邊走過來。鳳鳴歧挽著關雅竹的手,來到袁鷹面前互相見禮寒暄,雷震春的目光掃過眾人,一聲冷笑,

“根據可靠訊息,匪黨有人潛伏在通州,而且身份非比尋常。我敢肯定,這人一定在八仙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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