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鳳棲梧的謀略
喝過人參湯的鳳棲梧,精神十足,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比起初犯病時,氣色不知好了多少。晚飯時喝了一整碗稀粥,看上去身體已經有了大起色,鳳鳴歧的心情也因此大為好轉。
柳青青報了官,也趕回了鳳府,說是要來照顧鳳棲梧。就為這事,就不知捱了多少白眼。老人本來很享受三個女子的照顧,可是晚上時,卻將三人都婉言打發出門,只留了鳳鳴歧在面前。
老人的眼睛裡閃爍著與時下情形毫不相配的精光,顯得分外有神。
“鳴歧,我覺得你總跟柳小姐有點彆扭,這是怎麼回事?要我說,青青那丫頭不錯,你跟她別總彆著個勁。”
“爹,您老就別管了,這是我們小輩的事,我們自己解決。再說了,雅竹還沒過門呢,兒子跟她太近乎,這不是個事吧?”
“你這是找藉口!人家雅竹都對青青很好,怎麼到你這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爹不提那塊合色玉,就說這回我犯毛病,沒人家隨身帶著藥,你爹就完了知道麼?”
“爹,話是這麼說,可是您不覺得奇怪麼?他一個年輕輕的大姑娘,隨身為什麼有心臟病的藥。”
鳳棲梧瞪了他一眼,“你這話沒問過柳姑娘吧?要問過了,我就該大嘴巴抽你。柳姑娘她爹,她爺爺全是這個病犯了,一口氣沒上來就沒了。等郎中過來,黃花菜都涼了。從那以後,她養成個習慣,隨身帶著這救命的藥,免得再有人走她爹、她爺爺的老路。這是人家大姑娘最傷心的事,救我的時候哭著跟我說的,你是不是也要音信?我跟你說,對她好一點,就衝你爹這條老命,還不值得你鳳大少一個好臉?雅竹那有什麼話,我去說。再說了,我這個身體你也看到了,沒幾天活頭了。雅竹那得兩年之後才能跟你正式圓房,要是我挺不到那時候,去哪看孫子去?小蓮也好青青也好,誰能給我生個孫子,我也能閉上老眼。”
鳳鳴歧不敢跟老爹犟嘴,只好虛言敷衍著,反正這種事主動權在自己手裡,爹也不能勉強。說了幾句話,他又埋怨起柳青青隨便把警察叫來的事。這幫人的業務能力還不如鳳家護院,雖然有槍,卻沒有什麼用。飛賊又不會給他們當靶子,指望這幫人護院指望不上,若是進了內院說不定還要偷東西。
鳳棲梧搖頭道:“你個傻小子,報官這事,是我讓青青乾的。你這是看不慣她,還是看不慣你爹?”
“那哪能?就是兒子有點不明白,咱好端端的報官幹什麼?”
“幹什麼?你小子的毛太嫩了。你知道不知道,想當年八國聯軍的時候,你爹是怎麼保住咱這家業的?不光是該挪的挪,該藏的藏,也不光是靠著有堵炮口的膽子。最大的憑仗,就是他們有八國,咱家就只有一家。日本人得了好處,俄國人不高興。英國人佔了便宜,法國人就要生出意見。幾個國家互相掣肘,日本人把我殺了,東西也到不了手,還不如就坡下驢大家誰也得不著。要是光一個國家,就算咱全家都塞到炮筒子裡,也沒什麼用處!眼下的事,也是一樣。咱在明處,人家在暗處,一兩個飛賊是小事,要是那些人馬三天兩頭來下黑手,咱又能招架的住幾回?這時候,你就得想想,該怎麼應付。”
鳳鳴歧想了想,“兒子也想過了,咱要想對付飛賊,得先知道他是為什麼來的。若是要尋仇,手上必持兇器。若是闖空門求財,一屋東西,他犯不上跟我較勁。若是他抓點順手的就跑,咱的護院也未必能趕上攔他。”
“沒錯,你再想想,他當時是奔哪下手的?”
“扳指?”鳳鳴歧想了想,“兒子擋在雅竹前面,雅竹站的位置,則是放扳指的地方。賊人一來就是奔那去,您是說,他是奔扳指來的。那他……怕不是個一般的蟊賊草寇?”
鳳棲梧哼了一聲,“自古以來,凡是寶貝降世,都得鬧出一番大動靜來不可。咱通州這地方,自古就是風水寶地,出的怪事也就不計其數。眼下又有寶貝要出世,熱鬧些日子,也是理所當然。十三太保的扳指,運河幫三大寶物之一,怎麼能不引來幾路人馬?”
“可是這事連兒子也是剛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的?再說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怎麼就最近?”
“三寶出了兩寶,那一寶就離不遠了。以往只有一條龍鞭在通州,十三太保扳指都只當是張換吃換喝的股票,沒人當回事。可是眼下三寶出了兩件,若是第三件也到手,就是運河南北兩幫當之無愧的總龍頭。千里運河百十萬爺們,就都得聽他調遣。你說說,誰還能不當回事?天津罷工那事,連袁大頭都驚動了,就知道這運河幫的厲害。誰要是把他們籠絡住,就能保證自己的貨暢通無阻。這麼一件大富貴在那,又有哪路人馬不惦記著分一杯羹?自前清賞下三寶到現在,兩寶出現在一家,都是從未有過的事。所以第三寶,就至關重要了。這幫人手眼通天,查問之下就能知道,那東西落在了哪。雅竹又在咱家,來咱家找這個東西是情理中事。惦記這寶貝的,只怕不是一個兩個,也不會是一家兩家,光靠咱自己的力量要想保住這東西,可就不容易了。”
鳳鳴歧皺著眉頭,“聽爹這麼說,這扳指的事還真是麻煩。原本兒子指望運河幫把賊找出來,先辦了再說。現在怕是不能這麼想了,在這件事上,曹二叔也不可靠。”
“這時候沒有誰是絕對可靠的,跟誰打交道,都得多留幾個心眼。”鳳棲梧叮囑著兒子,“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咱們要是被動接招,這寶貝早晚要丟, 說不定還是場殺身大禍。這個時候啊,咱就得借點勁了。”
鳳鳴歧笑道:“兒子明白了,扳指只有一枚,來的人馬卻不是一路。這時候把水攪的越混越好,讓他們自相殘殺,咱也好坐壁上觀。”
“沒錯,不管是日本人還是袁大頭,想要這扳指,他也得給我按規矩來,不能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小日本他現在是趁著列強打仗,在中國能撈一點是一點。可是這種事他們也得講個吃相,吃相太難看,引起列強幹預,那事就鬧大了。老袁那邊更別說,絕不敢讓洋人指他的不好,那樣他就混不下去了。所以我想他們無外是一軟一硬。軟功用錢,硬功,就是動搶的。如果是動搶的,他們也不會告訴下面,肯定是讓自己的人秘密進行。門外這些警察不會知道怎麼回事,只是吃糧當差,到時候遇到賊人,不管真假,開槍不會手軟。這就是咱家平白多了一隊帶槍警衛。”
老人微微一笑,“他要是來個大總統的親信,咱們不管怎麼著,也得奉承應酬著,可若是來了個飛賊麼,按咱怎麼打都不為過錯,管叫他們吃個啞巴虧。”
從老人房間出來,回到自己房間的鳳鳴歧,卻見關雅竹正坐在燈前,開啟項鍊的雞心墜子看著什麼,見他回來才合上墜子起身道:“鳴歧,你身子還沒好,手上的藥布要換,身上的跌打酒也要接著擦。”
鳳鳴歧臉微微一紅,“雅竹,我今天比昨天好多了,讓連壯……”
“他笨手笨腳的,哪裡做的好這種事,我來吧。”關雅竹微笑道:“世伯昨天查過歷書,六天後就是黃道吉日,適合舉辦定婚儀式。我做這些事,是應該的。”
鳳鳴歧道:“這麼快?那會不會太倉促了一些?一些該來的賓客,不知道是否趕得及。”
“沒什麼,定婚又不是結婚。來不了的客人,等到結婚當天再請就是了。老人家身體不好,早點定婚,也好讓老人家高興。好了,把手給我,我給你換藥。”
擦藥的當口,鳳鳴歧問道:“你剛才看的什麼?”
“沒什麼,和一個要好姐妹的合影,一想到過幾天她能來,我心裡高興。”
“哦,是這樣啊,那你可以邀請她多住幾天,我好好款待她。你在通州沒什麼朋友,正好也是寂寞,有個人陪你挺好。對了,昨天晚上的飛賊,我有個懷疑目標了。就是咱門口的密探。那些人裡有不少都是江洋大盜出身,武藝高強。而且咱門口的密探全天在監視,如果來人和他們沒有默契,飛賊跑的時候,怎麼不見一個密探出來幫著抓人?”
關雅竹點頭,表示同意鳳鳴歧的分析,隨即又有些慚愧。“如果真是那樣,那他們還是衝我來的,卻是我又拖累了你。他們還是想把我抓走,卻害得你受傷了。”
“這算什麼?為自己的女人受傷,天經地義。雅竹,我不管你過去做過什麼,都是我鳳鳴歧的好太太,未來就讓我保護你吧。”
鳳鳴歧說著話猛地起身抓向關雅竹的手,但是後者的反映很快,向後一退,讓他抓了個空。關雅竹指指他的上身,嬌嗔道:“你看看你這樣像什麼樣子,你要再這樣,你這屋我就再也不來了。乖乖躺好,讓我給你擦藥。對了我這裡還有封電報,明天你替我去電報局發一下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