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搜尋枯腸思對策 苦盡甘來迎好運
1
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剛剛轉身出去，躺在軟榻上的李隆基，就滿眼傷悲地對著高力士哀嘆起來道：
“哎呀，愛卿啊，你知道朕這個皇帝，如今當得是怎樣的難過窩囊嗎？
當初，朕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如今，朕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老天爺啊，難道你真的要讓隆基絕望嗎？”
神態萎頓的高力士，急忙安慰垂頭喪氣的李隆基道：
“陛下啊，天無絕人之路。聖人英明蓋世，老天爺一定會庇護聖上的！”
“愛卿啊，謝謝你的寬慰！
朕知道，如果朕的禁衛軍大軍一旦失控，朕一行就將墮入萬丈深淵，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而且永無回天之力啊！
朕必須想盡千方百計，尋找到一些糧食和財物，穩定禁軍的軍心才行啊！
可是，朕到哪裡，去尋找到這些東西呢？
愛卿知道，朕對將士們的高官厚祿，榮華富貴的種種空口的許諾，如今都變成畫餅充飢的事情了啊！
沒有實實在在的恩惠和賞賜，都會是於事無補，無濟於事的啊！
唉，愛卿啊，你說說，朕如今究竟該怎麼應對呢？”李隆基又是一陣嘆息。
2
“陛下，不必如此悲觀喪氣！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我們大家都動動腦筋，是一定會有辦法的！
實在無法，我們就到百姓家裡，去暫時借些！反正只要大唐的江山在，沒有還不起的！”
高力士建議李隆基道。
“愛卿啊，此計萬不可行！天下百姓，對朕已經是怨聲載道了，朕如果如此做，定會人心盡失的。
何況，就是此計可行，扶風郡裡，除了幾個老人、奴婢守家，哪裡還有人呢？
朕只有拼命掙扎，到達西蜀，才能夠松上一口氣啊！
那時，朕也才能夠，使朝廷的局勢轉危為安，朕也才能夠有機會，東山再起，使國家中興啊！
可是，愛卿啊，朕如今應當想些什麼辦法，才能幫助朕，度過這要命的難關呢？
你也替朕，好好想想辦法吧？”
“陛下高瞻遠矚，說得極是！好吧！奴才也認真考慮考慮這些事情！”高力士回話以後，就蹲在一邊思索起來。
高力士絞盡腦汁，也是無計可施。他只好不停地安慰著李隆基，為李隆基打著氣，設法讓李隆基樹立信心，振作起來。
高力士苦苦思索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個對策，於是建議李隆基道：
“陛下，現在看來，只有動員皇家眷屬帶頭了。大家有錢籌錢，無錢出力啊！
只是，陛下能夠說服眷屬們，拿出身邊的金銀首飾，來作為軍需嗎？
如果這樣不行，就只有請陛下頒佈聖旨，承諾到達西蜀以後，給大家厚重的賞賜了。”
高力士的對策，似乎有些作用，但也許根本就不能夠發揮他的巨大作用。
李隆基心裡很清楚，吝嗇的皇家眷屬們，是捨不得出血的，只有另謀出路。也許，用聖旨來承諾，還更靠譜一些。
如果發生搶劫，那就更加危險。這些達官貴人們，也許就會像人們對待亂臣賊子一樣，將他們全部抓住處死，哪管你們是什麼尊貴的皇帝、皇親。
3
一整夜，李隆基都是愁眉不展，寢食難安。
整整一晚，李隆基都在痛苦地思考著，如何才能儘快解決當前這些棘手的問題，如何籌措到大家急需的糧食和財物。
可是，一直到早上，李隆基都沒有想出妥善的應對措施。一種無力之感，在李隆基的心中油然而生。
第二天天剛亮，李隆基就心急火燎地下旨，命令大臣們，帶領禁軍士卒，抓緊到官府倉庫中，去搜尋財物糧食；到城裡城外的老百姓家裡，去尋找或者購買能夠救急的東西。
然而，大家在扶風郡裡忙活了整整一個上午，依然是所得寥寥無幾，難解燃眉之急。
李隆基越發愁眉不展，心急如焚起來，憂慮和擔心，恐懼，籠罩著李隆基。
4
午時，李隆基萬分絕望，慵懶地躺在扶風郡官衙設成的行宮裡打盹，期盼著上天降下好訊息。
突然，李隆基彷彿看見，高力士帶著一臉喜氣，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在向他報告著什麼。
李隆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看見高力士喜悅的神態，李隆基怦怦的心跳，反而更加劇烈了。這時，李隆基耳邊，傳來了高力士喜悅清晰的問話聲：
“啟奏陛下，大喜！大喜！我們有救了！
蜀郡綱使濛陽尉劉景溫，親自押送的進貢物品-春季彩色絲綢十萬匹等大批貢品，已經轉運抵達了扶風郡。
請問陛下，這批貢品，應該如何處置？”
5
李隆基這才真正清醒，他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他的心中一陣狂喜，大聲問道：
“有糧食，水果嗎？”
“陛下，當然有！”
“感謝上天，你還沒有徹底地拋棄朕啊！這批貢品，來得真是太及時了！你挽救了朕家人子孫的性命啊！
高愛卿，傳旨下去，立即任命濛陽尉劉景溫，為監察御史；傳令六軍將士，立即前來，領取賞賜。”
李隆基一下子來了精神，馬上果斷地下達旨意。
6
事不宜遲。
李隆基立即再次宣旨，命令綱使濛陽尉劉景溫，指揮著押送計程車卒，將那些進貢的春季彩色絲綢，及其他貢品，統統陳列在庭院裡面，等待皇帝賞賜。
李隆基下令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召集禁軍將士們進來，按照秩序，一一地領取賞賜。
禁軍將士們靜靜地集合在庭院裡，準備按序領取，他們用心血和生命，換來的這些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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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禁軍將士們已經集合完畢，老皇帝李隆基，由高力士攙扶著，上氣不接下氣地登上扶風郡官衙的城樓，向將士們致辭道：
“各位效忠朕，一心報國的將士們：
你們辛苦了！
孩子們，請來領取你們的賞賜吧！這是你們的辛勞和忠誠換來的。朕在這裡，真誠地感謝你們！
孩子們啊，你們都是國之功臣，忠心耿耿，勳勞卓著，朕之優賞，也應當不輕。
可是，如今朝廷窘困，只得委屈大家了。希望大家，能夠體諒朝廷的窘境。
近年來，由於朕年紀漸漸衰邁，昏庸無能，聽信佞人，用錯了人，以至胡虜叛亂，威迫朕必須遠遠地避開叛賊的刀鋒，以致把禍患，留給了你們！
朕知道，當初離京時，你們都是倉促間，被朝廷強迫徵調，追隨護駕，連向父母和妻子兒女告別的機會，都不可得。
你們跋山涉水，忠心耿耿地追隨朕，來到這個遠離京師的偏遠地方。
大家筋骨勞苦，身心憔悴，都到極點。
朕感到萬分的愧悔，心裡十分感激！
你們忠心耿耿地跟隨朕受苦受累，逃難到此，朕一直深感過意不去。
你們對朕的一片忠心，朕一定會牢記於心的。等到朕收復長安，光復社稷之時，朕還會重重地賞賜你們的。
正因為如此，如今，朕做出如下的決定，希望孩子們自由選擇，何去何從，一切都聽從你們決定。
巴蜀路途，還很遙遠，而道路又異常險峻。大多地方是窮鄉僻壤，阻隔千山萬水。
那裡的郡縣，又大都偏僻狹小，太多的人馬，恐怕他們會無力供應。
現在，朕體諒你們，遠離親人的痛苦，忠誠地追隨朕來到此地的一片赤誠之心。
朕願意尊重你們各位的意見，准許你們諸位，各自回家去，尋找和照顧你們各自的親人。
你們在軍中應有的賞賜，俸祿等，都可以照常領取。你們的功勞，朕也會記在你們的功勞簿上。
光復之日，朕還會重重地賞賜你們。
朕將獨自率領朕的子孫，內臣，家眷等，前往西蜀避難，以躲避盜賊的殘害，謀劃恢復帝國的大計。
前方的路途，已經較為平安，也沒有多少叛賊的威脅了，我們足可以自己走到西蜀。
今天，朕決定在這裡，跟你們依依惜別！”
8
李隆基淚流滿面，激動不已。他歇息一下，又繼續講了下去。
“孩子們，疾風識勁草，板蕩識忠臣。
在這國難當頭的日子裡，朕沒有太多的金錢和財物，賞賜給你們，也無大力報答你們效忠朕的那一片赤子之心和厚重的恩德。
今天跟你們分別，你們不妨把這些綢緞物品拿去，換成乾糧和盤纏，應付著回家去，尋找和保護你們的親人。
如果你們回去，看見你們的父母和長安的父老鄉親，請代表朕向他們問候，乞求他們原諒朕的過失，原諒朕的昏庸無能。
請你們好好自愛，朕會牢記大家的恩德，永世不忘的。
朕堅信，總有一天，朕與太子，會率領勤王大軍，光復京師，掃平逆賊的。
那時，讓我們君臣，再次在長安相聚。
各位將士，我們君臣在此別過，前途保重！”
李隆基涕淚齊下，滴到衣襟之上。
講到最後，李隆基已經是聲音哽咽，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9
城樓下，到處都是哭泣聲。隨從的朝廷官吏，以及禁軍將士們，個個是聲淚俱下。他們由衷地感激皇帝的體恤與恩寵。
龍武大將軍陳玄禮也感激涕零，他淚流滿面，代表眾禁軍將士，大聲地向皇帝李隆基發誓道：
“陛下請放心！我們無論生死，都要誓死追隨陛下。從今以後，我們全體禁軍將士，發誓誓死報國，再無二心，以報答聖人的深恩。”
李隆基默默地看著城樓下的眾禁軍將士，停了很久很久。他感動感慨，有些忘情。
他努力地忍住他的眼淚，盡力地控制住他的情緒，聲音顫抖地說道：
“眾位愛卿，朕的忠勇的將士們，要去要留，還是要由你們自己決定，朕絕不勉強你們！
但是，無論你們選擇離去，還是留下，朕都會感念你們對朕的一片忠心的。”
隨從的官吏和禁軍將士，已經被皇帝李隆基的誠心，徹底地感動了。他們一個個潸然淚下，全場一片抽泣之聲。
自此以後，流言才漸漸地平息，軍心才告安定。
10
六月十八日，李隆基決定，繼續在扶風郡休息一天，補充糧食軍需等，做前往西蜀的準備。
這時，劍南鎮留守崔圓等官吏，也緊急派人，送來了皇帝以及眷屬們急需的生活用品。
李隆基十分感激，對劍南鎮留守崔圓雪中送炭，及時派人送來進貢物品的舉動非常欣賞，當即下旨，提升崔圓，為劍南鎮副節度使。
六月十九日，李隆基從扶風郡出發，夜晚住宿陳倉（陝西省寶雞市）。
六月二十日，李隆基抵達散關（陝西省寶雞市西）。李隆基下旨，把護駕禁軍將士重新劃分，依然分為六個軍，派潁王李璬，壽王李瑁等，分別率領，隨後前進。
不久，李隆基又下令潁王李璬，先行前往劍南鎮，去做迎接聖駕的準備。
六月二十四日，李隆基抵達河池郡（陝西省鳳縣）。
劍南鎮節都副使崔圓的歡迎奏章，也及時地送到了李隆基的手中。崔圓報告說道：
“陛下，巴蜀土地肥沃，糧食豐收，士卒強盛，歡迎皇帝陛下前來駐蹕。”
李隆基大為放心，他十分喜悅地頒旨，再次晉升崔圓，為中書侍郎兼同平章事。
七月十二日，李隆基一行，終於順利地抵達普安（四川省劍閣縣），憲部侍郎房琯，也前來普安，迎接皇帝。
李隆基更加高興，任命房琯，為文部侍郎兼同平章事。
李隆基十分感激左相韋見素，一路耿耿忠心的侍候與護衛，於是任命左相韋見素，兼武部尚書。
數日以後，李隆基一行，終於抵達蜀郡。李隆基又下旨，加韋見素為金紫光祿大夫，進封豳國公；任命韋見素的另一個兒子，為五品官，以表彰韋見素的赤膽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