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神鬼謀朝（終）
在燭火映照下，雪亮的寒芒耀的室內光芒大盛。
黑袍人瞬間回身，手中長劍架住了兩柄同時襲來的儀刀。
金鐵交擊之聲尤為刺耳，火光四濺。
刀勢被阻，李歸仁與蔡希德兩人一人出拳一人出腳分襲黑袍之人的上下兩路。
黑袍反應更快身體騰空而起，手中長劍回拉之後猛然間挽出無數劍花。
身體浮空之際，長劍已刺出數招，快若閃電。
下方的兩人亦非泛泛之輩，各自揮刀不停左右格擋。
手背上的傷口有鮮血正在滲出，李歸仁心中大驚。
終究還是黑袍技高一籌，若非精良的鎧甲護體，恐怕此刻二人身上已中數劍。
此人出招極其刁鑽卻又霸道無比，其武學造詣已然堪至人力的頂峰。
黑袍緩緩落地，冷眼看著兩人。
見兩人不敵對面的黑袍，已有千牛衛開始張弩。
直面這麼多人，黑袍未有半分畏懼。最後他把目光重新落在李隆基的身上。
老皇帝臉上的神色從初見故人的欣喜漸漸摻雜了濃烈的疑惑。
四目相對，皇帝呵呵笑了起來。
“璡兒真是讓朕大開眼界，到今天方知原來你一直藏了這樣的本事。”
“數年未見，三伯似乎蒼老了許多。”
“是啊！昔日故人皆已遠去，朕怕是也去日無多了。”
如此說話李隆基卻面含微笑，不難想象近日長安發生的一切應是李璡所為。
但他沒有做何責問，轉身對安祿山等人說道：“你們且先退出去吧，朕想與璡兒單獨說一會話。”
“可是……陛下！”
千牛衛郎將神情焦急，此人恐怕已非昔日之汝陽王，萬一皇帝有個閃失他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都退下！”李隆基再度擺了擺手，不容置疑。
看著皇帝嚴肅起來的目光，安祿山等人只能悻悻而出。千牛衛警惕的站立於屋外，時刻防備著屋內的一舉一動。
“璡兒，可否隨朕去屋頂看看？”
黑袍人並未做答，只是依然用目光注視著皇帝。
於是李隆基率先朝著頂樓踱步而去，他的身體佝僂步伐緩慢，每行一級臺階皆顯得小心翼翼。
有一隻手伸了過來，扶住了皇帝的臂膀兩人共朝屋頂而去。
短短不過數層臺階，卻彷彿經歷了漫長歲月。
光影流逝，白駒過隙。
“阿瞞，慢行！我已經在此處臺階摔過兩次了。”年方十二的大哥扶起了跌倒的六歲三弟如此出言，兩人同往屋頂玩耍。
每邁過一級臺階，二人便成長一分。
邁過一級級臺階，上於頂處。
昔日頑童，也變為朗朗青年。
“大哥自知在軍國之事上皆不如你，我還是更喜自由自在閒雲野鶴。”
“大哥”。目視長安繁華的英武青年不可置信的回頭看著自己的大哥，眼中皆為動容之態。
再次站於此處，皇帝努力的睜開了自己渾濁的眼睛。
寅夜的長安燈火不再絢爛，稀稀疏疏。
縱然天際的朗月與繁星潑灑大地，目光所及之處亦不甚遠。
“三伯，坐在皇位之上的感覺是何種滋味？”
黑袍之人收回望月的目光，在背後對著老人出言，他聲音中的沙啞之象似乎減輕了許多。
“你看到了！便如此刻這般！”
李隆基尚未回頭，也未責備侄兒問的這大逆不道之言。
“會凌絕頂，卻獨身一人。目視甚遠，卻陰霾一片。”
皇帝站直了自己佝僂的身體，他緩緩張開雙臂擁抱住自己的萬里大唐。
赫然探手，枯瘦蒼老的手臂直指天空。
“手可摘星，卻遙不可及啊！”
下方有金吾衛與幾人匆匆而來，詢問了一番情況之後當先一人顯得甚為焦急，在房門前踱起步來。
不去管他，皇帝轉身目視黑袍之上的眼睛。“璡兒也想坐這皇位不成？”
“我………亦不知！”黑袍淡淡出言。
重歸房中，李隆基坐於大案之側。
看著眼前急劇變化的侄兒，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既然不知，璡兒何故要做這一切呢？”
“我曾去過酒泉、江南、嶺南，陛下難道看不到這天下黎庶嗎？”
言語間，黑袍從斛中倒出兩杯酒液。
“呵呵！天下黎民是有人受難，但此非朝夕便可易之。”
“出手太烈，秦皇隋煬必是下場！”
言罷，李隆基注視著黑袍，目光灼灼。他伸手要去取酒來飲。
“以往，由來都是三伯率先取酒，這次何妨讓侄兒先來？”昔年春風重新回到李璡的臉上。
“好！”李隆基將手撫上琴絃，撥動出兩個音符。
“替愛妃診治的太醫是伯父所派！”取酒之前，李璡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皇帝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是朕所派！”
於是李璡抬手取走了皇帝近前的酒杯，只留給他另外一隻。
李隆基同樣拿起了剩下的酒盞，他舉杯而笑。“再與朕彈奏一曲如何？你的笛音與歌喉讓朕甚為想念。”
碰杯之後，他舉杯一飲而盡。
枯瘦的手掌開始撥動音符，笛聲未起。
寅時已中，廢棄已久的汾陽王府傳出陣陣絃音。
偌大的長安城，金吾衛尚在朦朧夜下各處巡邏。
準備早食的商販已然起身忙碌起來，整個關內安靜祥和。
笛聲漸起！
曲高和寡，似乎手已生疏它未能跟上琴調的節奏。
好在此曲甚長，曲中時笛聲終於追趕上來。
調中的悲傷之態盡去，轉而歡快起來。
李璡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伯父，隨即又透過他看向了遠方。
一女子正在便橋之畔的楓林弄琴，他緩步上前與之搭訕。
琴瑟和鳴，同樣在此房之內她們翩翩起舞，逍遙無比。
但那女子舞向天際，任憑他如何伸手，終難以挽回。
笛聲的歡樂與不凡終於蓋過了琴調。
歌喉不復，李璡只獨手撫笛。
他亦翩然而起，口中鮮血溢位。
這不算什麼，他的身體舞向空中。
昔日愛妃翩翩而來！
她笑意盈盈濃情蜜意，一雙鳳眸帶著相思情愫緩緩對他伸出了雪白玉手。
笑若銀鈴，她邀請著李璡共同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