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三清怨債（下）
聽聞他來討債，李隆基面露不解。
“你父親是何許人也？”
“我祖父張昌宗我父親張瑞就是被你們這群大唐宗室，還有那些自詡大唐忠臣的人所殺！你忘了嗎？”
李隆基似乎是真的老了，他皺眉費了好半晌時間才想起這兩個人到底是誰。
“如此說來你進宮的目的並不單純，朕就說你為什麼總是給人一種孤獨感，即便是和你在一起朕也覺得冷的厲害。”
“你總是有太多的心事朕不知道，所以朕才決定離開你。”
李隆基似乎回到了那個年歲，他微微有些佝僂的腰身不知不覺間挺拔了一些。
“但張氏兄弟和他們的後人卻非朕所殺，你找上朕不覺得可笑嗎？”
“你們大唐皇族沒一個是有良心之人！我姐姐當時只有六歲，她將我藏了起來，我卻親眼看到她倒在了你們的屠刀之下！”
張儀清的眼神更加的冰冷起來，望之使人如墜冰窟。
李隆基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哈哈大笑說道：
“哈哈哈！皇族的血是冷的，說的話是假的，做的事不可瀆。向來如此！若沒有當初的血腥暴力，又安得今日之大唐盛景？”
“可是清兒！朕卻是很想知道你現在要如何殺朕呢？”
“當然是……
“用我腰間的寶劍！”
張儀清話音剛落，只見她玉指在腰間猛的一按，一柄雪亮的軟劍便從腰帶上抽了出來。
“陛下當心！”
任誰也想不到，清妃只一女子，腰間卻暗藏鋒刃！
李光駭了一跳，他手中儀刀瞬間出鞘，轉身便向李隆基身前撲去。
張儀清軟劍已出，銳利的劍刃馬上就將刺向李隆基的胸膛。
撲身而至的李光用身體和鎧甲替皇帝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即便如此，劍刃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李光顧不得身上傳來的疼痛，他揮刀將軟劍格開反手劈便向了張儀清的面門。
一擊未中，張儀清瞬間抽身。躲開了李光的一刀後，她手中軟劍繼續疾速朝著李隆基刺去。
張儀清本以為李光只是皮象好了點，沒想到身手也不是泛泛之輩。
她劍未刺出，李光儀刀又至她的腰身。
只見張儀清敏捷的身體瞬間拔地而起，她的身體在半空旋轉著，同時向李光刺出兩劍。
凝色如素的衣袂也在空中緩緩飄蕩！竟似九天玄女一般！
李隆基眼神複雜的看著半空中的那道靚麗身影，模糊的記憶裡似乎她曾經為他跳過一支舞蹈，也是這般飄逸而又靈動！
李光揮刀格擋，軟劍的劍鋒卻鋼中帶柔，長劍如蛇般纏繞。在他的手背上再次留下了一道痕跡，鮮血不停的向外滲透。
若不是李光心智堅定，換作其他人受此一擊，恐怕武器已然脫手。
李光擅使馬槊，刀上功夫卻只是稀鬆平常。但此緊要關頭也由不得他回去拿馬槊再過來與之爭鬥。
李光咬了咬牙，再度揮刀朝著張儀清攻去。
他緊握橫刀雙目赤紅，戰場上那個無數次亡命為自己鋪開一條血路的將軍，再度歸來！
自己堂堂安西男兒，若是敗在一介女流的身上豈不是惹人笑話？
任由李光的快刀猛攻，張儀清在一陣陣刀光中游刃有餘，並不時向著李光反戈一擊。
張儀清的劍法宛如一曲死亡蓮華，寒光閃動的軟劍搭配上優雅的身姿，讓人恍然覺得她是在這殿閣之上翩翩起舞。
越打李光越是心驚，此女定是從小便修習武藝，即便自己馬槊在手恐怕也勝她不下。
他暴喝一聲，手中儀刀連連揮斬，同時斜眼看向了千牛衛中的阿史徳圖虎。
兩人目光相匯，阿史徳圖虎已然明瞭李光的用意。
他挪身於視線不及之處，伸手從背後抽出了一隻箭矢。
李光的凌厲的進攻沒能壓制住張儀清剛柔並濟的劍法。
她尋了個空檔，嬌喝一聲手中軟劍疾刺李光的咽喉而去。
張儀清知道自己已經陷入進退維谷之地，即便是殺了眼前的李光也無濟於事。
她本想以鬼神之論擾亂三清殿眾人的視線，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毒害掉貴妃和皇帝。
但她終究心軟沒能下的去手讓楊玉環喝下那盞參茶。
事到如今，她只是求個了斷罷了。了斷她父祖的血仇，也了斷自己的生命。
然而一支羽箭從死角射來，突如其來的一擊打掉了她手中的劍柄。
千牛衛們紛紛有樣學樣，張弓搭箭瞄準了她！
“清兒，想不到你我夫妻兩年有餘，我竟不知道你有如此身手。”
李隆基看著已經失去武器的張儀清，眼中竟難得生出了一絲憐惜。
見張儀清沒有露出即將面對死亡的怯懦，李隆基聲調突然高了幾分，追問道：
“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何當初同床共枕時你不動手，現在卻又要來殺朕？是怪朕冷落了你嗎？”
“當時我下不了手！現在我卻能了！”
“呵呵，也不枉朕與你相識一場。”李隆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哼，惺惺作態！我只求速死！”
“陛下！”楊玉環上前拉住了李隆基的胳膊，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姐姐莫要求他！妹妹早就在這牢籠一般的皇宮活夠了！早點解脫也好！”
言罷！張儀清突然轉身去端桌子上給楊玉環準備的參湯。
李隆基似乎察覺了什麼，他鬚髮皆張，朝著眾多千牛衛甲士厲聲喝道：
“阻止她！”
話音剛落，一支羽箭再度凌空而來。將她剛剛端起的參湯射翻在地！
水沫四濺！
那看似清淡的參湯，濺射到桌面與地板上瞬間將發出了“滋滋滋”的聲音！
凡是被沾染的地方剎那便被腐蝕大片，竟是劇毒無比。
張儀清終究不過是一女子，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見張儀清自殺未果，李隆基悠然嘆道：
“你不必如此！是朕有負於你。張氏兄弟雖然囂張跋扈了些但罪卻不至於滿門誅殺，這一點更是大唐負了你！”
“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朕也不願再見到你！帶著你貼心的宮女離開皇宮去一個清淨之地生活罷，朕賜你一千兩黃金作為嫁妝，找個中意的情郎將自己嫁了！”
說完皇帝的身體再度佝僂了起來，他已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不知道何時便會捨命西去。
他如今的精力已經不能顧及其他，此刻他只願陪著他的貴妃度過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