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當一部
吃飽喝足，李光滿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這時候，段顏忍不住問道：
“敢問李兄，你所說的從小勃律而來的其餘部眾現在何處？”
段顏來到安西從軍可不想一直留在這鳥不拉屎的守捉堡內，如果李光真的帶人從小勃律來投，他作為第一個接待者也能分潤一些功勞！
“就在這裡啊！”李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阿史徳圖虎道。
此言倒是讓在場之人都始料未及，眾人面面相覷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見李光胡吹說率部來投，現在卻只有兩人。段顏身邊的一個文吏忍不住出言譏諷：
“李光！你莫不是消遣我等？段都督誠以待之，且奉酒宴款待汝等。而你！胡吃海喝，毫無君子之風，更是滿口胡謅，可是故意欺吾等無知？”
“敢問長史？我以一人之力，勇救數名奴隸，斬木為兵，揭竿為旗！率疲弊之卒，與吐蕃周旋，斬敵過百！可能算一部否？”
這當然是李光編的，張口就來！他在連雲堡兩年之久，自然認識領兵過來阻截他的的吐蕃軍官，那人就是一名百夫長。
“滿口胡言，無憑無據，誰能作證？”文吏依舊傲慢。
“圖虎，你去將馬袋裡的那些東西都拿來。”
段顏的臉上已無笑容，也失去了最開始的那般熱情。他雖性情溫和，臉上也不免顯露出一些被人玩弄後的難堪。
見那名突厥人向外走去，而李光的臉上笑容依舊，段顏又釋然起來！
大不了就當是施捨了這兩人一頓飯而已，他乃世家望族之後，氣量又何至於此？
坐在段顏對面的李光，此刻心裡卻是緊繃著弦。
只有他自己知道，緊握的拳頭裡，是發汗的手心。
為他人賓客卻被公然質疑，而他仍要擺著一副笑臉，這感覺很不好受！
就好似後世你努力工作，月底的業績卻很差，領導將你當眾責罵了一番，而你！卻依然要奉上笑臉討好的說下個月一定會做好。
李光現在必須要為自己造勢，更要營造出他對小勃律與吐蕃軍瞭如指掌的氣勢來。
只有這樣！那些想要攻克小勃律的唐軍高層才能注意他，甚至前來拉攏他。
他也能順勢加入唐軍，先實行自己的第一步計劃。
李光的心逐漸平靜下來，臉上笑容更甚！
這點委屈與非議算的了什麼？能和兩載為奴，還有那個死前仍想看一眼家鄉而不得的女子相比嗎？
捏緊的拳頭緩緩放鬆，如果連這點冷遇都承受不了，又何談將來？
片刻後，突厥人阿史徳圖虎復又走了回來，手裡還提著一串叮噹作響的物件。
阿史徳圖虎顯擺似的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扔在了桌子上。
眾人這才發現那些是吐蕃人的木製告身，其中居然還有一個紅銅質地的方形牌子。這些告身上面無不是血跡斑斑，有的甚至還保留著有被利器劃破後的痕跡。
吐蕃王朝建立之後，松贊干布施行“告身制度”來劃分社會等級。後任贊普又給普通士兵也做了告身，告身也就相當於軍牌。
有人上前數了數，竟有二十多枚普通木牌！
那名文吏是懂吐蕃語的，不然也不至於被安排到蔥嶺守捉堡來。
只見文吏拿起竹牌反覆觀看，確認無誤後他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那囊牙不拉！”
很多與吐蕃打過交道的人雖然沒聽說過那囊牙不拉，但也知道那枚銅製告身卻為吐蕃百夫長無疑，因為十夫長的告身也是木製的。
“才二十多枚牌子，如何證明你們真的殺了百人？”文吏依舊不依不撓。
段顏朝著文吏擺了擺手，隨即又對李光言道：
“李兄真是從小勃律而來？”
段顏敏銳的意識到，如果李光二人真是從小勃律而來，那麼日後安西對連雲堡和小勃律用兵，也許此人能為唐軍省下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段顏當然明白，吐蕃想以小勃律為前哨基地，蠶食大唐領土的野心。
他也知道當今皇帝李隆基幾乎每年都會下召，責令安西軍收復小勃律。
小勃律就像釘入唐朝安西的一課釘子。失去了小勃律，唐朝想要在西域有所行動都會有後顧之憂。
“不錯！連雲堡，阿弩越城，孽多城我都曾去過！”
李光又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這才開始對席間眾人說起了這段時間的遭遇來。
一時間，滿堂皆靜！
在坐諸人除了阿史徳圖虎以外，人人都屏住呼吸，聽李著光講述一個奴隸救了一群奴隸而後逃亡的故事！
講到吐蕃追兵紛至，奴隸們依靠樹林反擊，眾人只覺的手心捏著把汗，彷彿身臨其境。
當然，李光把吐蕃追兵紛人數無意間誇大了一些！他保證，確實是無意間誇大的，並非有意而為！
再講到，那個叫阿蘭的女奴託付李光替她去看看家鄉時。眾人無不覺得氣憤填膺，當場就想提刀出去找幾個吐蕃人來廝殺一番！
那名長了一臉麻子的校尉聽得最為入神，他大手一錘桌子，怒道：
“吐蕃獠奴，端的可惡至極！”
就連那名文吏在內也都聽的入了迷！被他這一錘桌子有人甚至嚇了一個哆嗦。
“娘哎！羅校尉你就不能輕點？”不知道是誰抱怨了一嘴。
那個叫羅校尉的看著滿堂眾人正用不滿的神情注視著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酒糟大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俺聽得太氣憤了，這該死的吐蕃人！”
聽了他的話眾人多多少少也有同感，大唐和吐蕃就像是一對冤家，幾乎同時崛起，又幾乎同時衰亡。百餘年間打打停停過無數次！
聽了李光的描述眾人也都信了七七八八，對於他入堡前慌稱是從小勃律而來的軍隊也都能夠理解了。
段顏對著手下一人道：“再去令人端些酒菜上來，吾等再暢飲一番！”
言罷，他看向李光道：
“李兄勿怪，王長史也是個直人，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啊！”
卻見，那名之前曾非議李光的文吏上前一步，對他微笑以對，拱手略施一禮表示歉意。
李光也還了一禮：“無妨，無妨！王長史如此謹慎，蔥嶺堡則更堅固一分啊！”
見李光說話滴水不漏，那名文吏也收起之前的傲慢，面帶笑容再次邀請二人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