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村長盡力了
白髮蒼蒼的婆婆哭的滿臉淚水，捶著胸口無比悽慘絕望，周圍眾人見狀也忍不住跟著掉眼淚。
蘇然看的心裡難受，“里正這麼明目張膽的打擊報復，咱們就不能去衙門告他嗎？”
這話把眾人嚇了一跳，旁邊的大娘趕緊拍蘇然，“可不敢胡說，民告官可是要挨板子的，徵兵這麼大的事，也不是里正一個人說了算。”
“那是誰說了算？為啥偏挑咱們村？”蘇然追問。
大娘答不出，一個大爺嘆了口氣道：“徵兵令是衙門頒佈的，今年春天就徵過一回，從咱們村抽了三個人，沒想到現在又要徵，還要十個人，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啊！”
眾人紛紛感嘆倒黴命苦，蘇然聽得不耐煩，“就沒有別的辦法嗎？他們要徵兵咱們就必須出人？要是實在出不了人怎麼辦？”
“實在出不了人就拿錢糧抵名額，一個名額要麼五兩銀子要麼五百斤白米，你有嗎？”裴大花從裡面走了出來，沒好氣地瞪著蘇然，“問問問，就你長了張嘴，有啥好問的？要不是你這個掃把星，咱們村能這麼倒黴嗎？”
蘇然本想懟回去，可是看到裴大花紅腫的眼，想到她家沈大海也在徵兵行列，便只嘟囔了句，“這跟我有啥關係，分明是里正故意刁難。”
哪知裴大花竟哇哇大哭了起來，“你當我不知道啊，里正就是故意為難咱們橋上村，十個人全從咱們村抽，可那又能咋辦？衙門已經發了徵兵令，違抗律令要被抓去坐牢，我男人要是被抽走了，我們孤兒寡母可咋活啊？”
蘇然看著一向張揚霸道的裴大花哭的蹲在地上，無助地縮成一團，心裡很不是滋味。
可是明知道是里正作惡，就不能再想想辦法嗎？
蘇然等了又等，終於等到大伯孃出來。
只見她一臉疲憊灰敗，不等蘇然開口就直接衝她道：“這事棘手的很，你別摻和。”便跟幾個老爺子一起走了。
蘇然無奈，只得先回家。
今天一早，大伯孃跟村長他們走後不久，沈三牛就送了幾斤紅糧面過來，說是他娘讓拿過來的，昨天吃了蘇然家的饅頭和兔肉，這個算作補償。
蘇然拿大伯孃沒轍，只得收下，得知沈三牛兄弟三人今天不下地有空閒，便讓他們把牛趕過來幫她開荒地，割刺槐。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天，地平整好了，刺槐也拉回來一大車，蘇然也蒸好了兩大鍋雜麵饅頭。
炒了一大碗雞蛋醬，裝了一籃子大饅頭，讓沈三牛他們帶回去後不久，就聽到村裡的孩子們嚷嚷說是村長帶人回來了，蘇然忙跑過去看，哪知卻聽到這麼個壞訊息。
見蘇然回來，忘川和江城忙迎了上去，江城指著灶房門口的籃子對蘇然道：“娘，三牛叔剛送過來好多菜。”
蘇然一看，確實很多，南瓜豆角茄子大菜瓜，裝了滿滿一籃子。
這幫小子，都說了饅頭和醬是幫忙幹活的報酬了，還送菜過來，連沒長大的南瓜都摘了，等大伯孃回來看不罵死他們。
不過這種嫩南瓜最適合攤南瓜煎餅了，蘇然想了想，把南瓜切成絲攪麵糊，讓兩個孩子生火，快快攤好了煎餅，又去了大伯孃家。
大伯孃還沒回來，大牛和二牛也不在家，三牛見蘇然過來忙湊過來問，“嫂子你又做啥好吃的了？好香啊！”
蘇然把蓋在籃子上的布掀開，露出一沓金黃香軟的南瓜煎餅，看的三牛直流口水，“嫂子你做的煎餅看著就香，不像我娘弄的，烏漆嘛黑，狗都不吃。”
蘇然好笑的提醒他，“這話讓你娘聽見，又得抽你了。”
“我娘這不是不在嘛，你不說我不說，她怎麼會知道？”沈三牛得意洋洋地咬了一大口煎餅，還沒等嚥進去，就見大伯孃黑沉著臉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沈大牛和沈二牛。
沈三牛嚇了一跳，脖子一梗，噎住了。
蘇然想給他倒碗水順順，卻被沈大牛和沈二牛攔住了，連大伯孃都開口道：“別管他，小兔崽子噎死了活該！”
蘇然.......這絕對是親媽，要不然不能這麼狠！
大伯孃奔波了一天，又累又餓，卻什麼也吃不下，喝了兩碗水潤潤沙啞的嗓子，簡單跟蘇然說了說今天的事。
里正拿著衙門的徵兵令，橋上村必須出人，這事沒商量。
但是李家村搶水的事，在村長等人的努力爭取下，里正也給了說法，讓砍傷大伯孃的人補償大伯孃一百文錢，李家村等秋收後再補償橋上村一石糧食，明天一早將水源還給橋上村。
蘇然難以置信，“就這？”
“不這樣又能咋樣呢？村長盡力了。”大伯孃長嘆了口氣，告訴蘇然，“今天晚上村長把人都叫過去抓鬮，十個人選已經定了。”
蘇然心頭一跳，看向沈大牛他們，沈大牛和沈二牛衝她微微搖了搖頭，蘇然不由鬆了口氣。
沒抓到真是再好不過，沈大牛今年也才十六歲，還是個半大小子呢，要是被送到前線打仗，只怕有去無回。
只是抓到鬮的那些人家，今天晚上怕是要難過了。
回去路上，蘇然聽到村裡傳來的陣陣哭聲，不由長嘆了口氣。
天災人禍，惡吏橫行，百姓困苦，民不聊生，這些原本只出現在書上的字眼，現在卻活生生出現在她眼前。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直面苦難，蘇然真切意識到在這樣一個時代，作為小人物被裹挾的無奈和悲哀。
但是不管心情多沉重，回到家看到爭先恐後跟她報告坑挖好的孩子們，蘇然臉上還是立刻露出了笑容。
“娘，挖這個坑幹嘛用啊？”忘川好奇地歪著頭問蘇然。
娘臨走前讓他們吃飽了去後牆根撒草木灰的地方挖個坑，他們按照孃的吩咐挖到他們胸口那麼深就停住，卻不知道接下來要幹啥。
江城也很好奇，“是不是抓獵物啊？我聽人說獵戶就在山上挖坑設陷阱抓野豬。”
忘川吃驚地捂著嘴，“咱家附近有野豬嗎？那咱們是不是要把坑挖的大一點，聽說野豬可大了。”
蘇然好笑地揉了揉她的頭，“咱家附近沒野豬，娘有別的用處，你倆趕緊去洗洗早些睡吧，明天還要種菜呢。”
一聽要種菜了，倆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轉移了，嘰嘰咕咕說著以後怎麼照顧菜苗，怎麼讓蘿蔔長的更大更高，最好一個就能吃到飽。
蘇然等他們走遠，挑了些刺長又硬的老刺槐鋪到坑底，又用樹枝雜草將坑口掩蓋好，最後鋪上一層土偽裝的跟旁邊沒啥兩樣，這才回屋靜待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