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天生地養(二)
蔣清漓推了推他面前的酒碗,“喝一點吧!這個酒的味道不錯。”
顧安域聞言,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然後直接就笑了,“這酒適合你喝。”
對他來說,味道太過平緩柔和了,不夠烈。
蔣清漓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小口,“我覺得挺好的呀!”
對她這種基本不飲酒的人來說,這種程度已經很夠了,再烈一點,她估計喝一點就會醉了。
顧安域放下了酒碗,笑道:“我去年給姨母釀了些梅子酒,還有多餘的,你若喜歡的話,回頭都給你送去。”
說完又壓低了聲音,悄悄道:“我釀的酒,比這個滋味更好。”
蔣清漓被他得意洋洋的模樣給逗笑了,她有些驚訝,“你還會釀酒?”
她想起第一次在食錦樓遇見那次,他當時明明還買了酒,若是自己會釀的的話,就沒必要買了啊!
顧安域低咳一聲。
好酒難得,師父又喝得厲害,他有時候不捨得自己的酒,也會出去給他沽一些回來。
遇見蔣清漓那次,就是被師父纏得厲害了,這才出去給他買酒和下酒菜的。
不過這些就沒必要跟阿堇說了,免得給她留一個吝嗇的印象。
他笑著開口道:“我平日裡喝的酒都是自個兒釀的啊!你二哥都不知道從我這兒順走多少了,你不知道啊?”
蔣清漓搖了搖頭,她極少飲酒,並不關注這些。
不過,她倒是聽二哥說過他會製茶,從種植、採摘,到炒制,全部都是由他自己親手完成的。
想到這裡,她又問道:“上次在竹林小院,你給我煮的茶,也是你自己炒制的嗎?”
顧安域點點頭,昨日去外面燒烤,他給每一位客人都準備了酒和茶作為回禮,當時還想著單獨給阿堇準備一份。
結果最後蔣方知一生氣,他竟然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想到這裡,他開口道:“等今日回去,我讓小草給你搬些梅子酒和茶葉。”
蔣清漓欣然點頭,“好。”
其實也不見得她真的就那麼喜歡,但他親手做出來的東西,這意義總歸是不一樣的。
……
很快羊肉湯麵也上來了,手擀的面很筋道,湯頭也很鮮美,蔣清漓不自覺地就將一整碗麵給吃完了。
她微微抻了抻肚子,看著桌子上還有一大半的菜有些發愁,“怎麼辦?我好撐,真的吃不下了。”
顧安域失笑。
也沒有誰要求她一定要吃完啊!這麼實誠可該怎麼辦?
他大手一揮,“沒事兒,都包在我身上了。”
蔣清漓看他風捲殘雲的模樣,又有些憂慮,“你是不是沒有吃飽?要不,再要一份羊肉湯麵吧?”
顧安域連連擺手,再吃下去,就真的到他的極限了。
他笑著解釋道:“我的飯量沒有你想象得大,只是因為小時候常常餓肚子,所以我一般都不會剩飯。”
蔣清漓的表情頓住。
餓肚子……
她一直都知道顧安域的成長路上很是艱難,但著實沒有想到會如此艱難。
顧安域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他笑著解釋道:“不是沒錢吃飯的意思,師父和師兄雖然行蹤不定,但總會給我留下足夠花銷的銀兩的。只是路叔和路嬸都不會做飯,不是一般地不會做飯,是連做熟都不會的那種。所以我們就只能靠買外食活著,有時候天氣不好,下不了山,就只能餓肚子了。”
蔣清漓有些匪夷所思,“路叔不會做飯也就罷了,路嬸也不會嗎?學都學不會的那種?”
顧安域笑著點點頭,“路嬸之前是我孃親的貼身婢女,梳得一把好頭,可惜在做飯上面真的是一點天分都沒有,煮個粥都能把廚房給弄得烏煙瘴氣的。”
聞言,蔣清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她想起自己之前也從沒進過廚房,跟了師父之後,第一次下廚做的是青菜湯麵,雖然賣相不是很好,但味道還不錯,師父很賞臉地吃了一大碗。
後來師父在旁邊指點了幾次,慢慢地她就能獨立做出好幾道菜了。
她還以為所有人學做飯都是類似的經歷,原來還有人連做熟都不會的。
她心情複雜地問道:“那你們就一直那樣……飢一頓飽一頓的?”
如果是真的是那樣的話,顧安域能平安長大成人還怪不容易的啊!
只是端妃娘娘若是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懊惱當初她考慮了方.方面面,特意留下了忠心耿耿的沈家老僕給外甥,卻沒有考慮到“吃飯”這個基本需求。
“那怎麼可能?”顧安域吃完最後一口菜,放下了筷子。
他笑著說:“後來師兄也幫我們請過廚子,只是不知為何每一個都幹不長久。沒辦法,我就開始自己嘗試著學做菜,師父也手把手教過我,只是我在這上面也沒什麼天賦,學了很久也不算拿手。比路叔路嬸稍微強一點的是,我好歹能做熟了。”
說到這裡,顧安域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只不過我們幾個都餓久了,也不挑三揀四的,能吃飽就心滿意足了。”
吃得好,吃得精細,那是富貴人家才有的閒情。
這個世上大多數人,汲汲營營一生,也不過求得一個溫飽而已。
蔣清漓有些沉默。
比之顧安域,她算是幸運的了。
雖然她也為生父所不喜,但她有孃親和兩位兄長護著,幾乎沒有吃過什麼苦。
像是吃不飽飯這種事情,她別說經歷了,連想都沒有想過。
顧安域倒沒有什麼傷懷的情緒,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只是回憶裡一些比較難忘的點,算不上是什麼痛處。
他又想起昨天在南山的小溪旁,蔣清漓拿著鍋鏟那嫻熟的動作,不由地感慨道:“以後有了阿堇,我的生活層次還可以再提高一些。”
雖說以後搬到了雲府,肯定會請廚娘,但若是阿堇樂意,偶爾下廚做一些湯飯之類的,他肯定會十分賞臉的。
蔣清漓從他滿臉憧憬的神色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她白了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她倒沒有清高到不願意下廚的地步,君子才遠庖廚,她又不是君子。
相反,她心裡還有些莫名的慶幸。
他好像會很多種東西,會自己種地養雞,會製作首飾,還會釀酒炒茶……現在總算是有一件他不會的事情了,她的心底居然升起了一股微妙的平衡感。
兩個人過日子,就是要互相付出的。
若是他什麼都會了,那她豈不是很沒有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