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各有心思(四)
楊國公府。
楊文馨正手執著書卷,看得十分認真。
她的母親梁氏氣得直戳她的腦門,“文馨,你究竟有沒有聽到孃親說的話?外面已經傳遍了,你和那個蔣家的庶女同嫁顧家,還搞出個莫名其妙的兩頭大……那些人,都在看咱們楊家的笑話!”
楊文馨無奈地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孃親,外人說什麼,與咱們又有什麼相干?”
“怎麼會不相干?”梁氏作為楊國公府的嫡長媳,一向是個穩重的性子,今日裡卻有些著急冒火了,“我女兒樣樣都好,怎能容忍他們如此指手畫腳的?文馨,你說你祖父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怎麼會答應顧家如此荒唐的親事呢?早知如此,還不如蔣家那個二公子呢……”
楊文馨倒不知道還有這回事兒,“蔣家的二公子……蔣清暉嗎?”
那不是雪亭的意中人嗎?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聽女兒這樣問,梁氏臉上略過了幾分不自在,她輕輕嘆氣道:“之前你五叔有意將你許給他,就跟我提了一嘴,我有些嫌棄他爹後院亂七八糟的,就沒有應下來。”
楊文馨看她孃親一臉懊惱後悔的模樣,心裡有些想笑。
蔣清暉確實是個不錯的夫婿人選,但他是蕭雪亭的意中人,她自然不會去摻和。
就像之前的顧安瀾,當他是蔣清漓的未婚夫時,她對他自然是敬而遠之的。
不止是敬而遠之,顧安瀾和蔣清柔“一詩定情”那會兒,她還跟著裴行南一起痛罵過他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蔣家兩姐妹易嫁的訊息傳出來時,她正和行南、雪亭一起在外面喝茶,行南氣得當場就摔了茶杯。
行南心疼自己的表妹,一時間顧不得想其它也算正常,她和雪亭卻對視了一眼,同時咂摸出了這其中異樣的氣息來。
蔣家清漓是個不爭不搶的性格,但不代表她身邊的人都是這種軟柿子。
別的不說,她和雪亭也曾見過清漓的兄長——蔣家的大公子蔣清昭、二公子蔣清暉。
那兩個人,可不是一般地護短,他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吃這麼大的虧。
這樣的賜婚結果,只能說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蔣家主動放棄了顧安瀾這個表面上花團錦簇的姑爺。
等到惠陽長公主派人上門,試圖讓她頂替蔣清漓的位置,與蔣清柔打擂臺時,她第一反應就是想冷笑。
憑什麼她的人生要靠別人來安排?
還“一夫二妻”……她蕭泠月當真以為自己有前朝定王那樣隻手遮天的權勢?
梁氏捉著女兒的手,憂心忡忡道:“都怪孃親想得太狹隘了,才讓我兒陷入瞭如今的窘境。”
楊文馨有心安慰母親,她打趣道:“可見孃親想的,也不一定都是對的呀!”
一聽女兒這樣說,梁氏又振振有詞了,“那蔣尚書,既有了心愛之人,還非要去攀高枝,攀上了高枝又忘不了自己的青梅,這樣優柔寡斷的,才會造成今日這樣夫妻離心、岳家不容,子女也不跟他親近的局面。”
說到這裡,她又開始憂愁了,“你若是嫁了這顧安瀾,豈不是又重走了蔣夫人的老路?你還小,不知道蔣夫人年輕時,也是一個遠近聞名的美人兒,出身又高貴,這樣的她,嫁給誰不行?嫁給了破落戶蔣家,一輩子受不完的委屈。”
楊文馨輕笑,她開口道:“孃親知道嗎?是我開口讓祖父應下這門親事的,祖父起初堅決不同意,但我向他保證了,自己一定能把日子給過好,他老人家這才最終鬆了口。”
最終會答應這樁親事,是因為她在那一瞬間產生了一個念頭——
惠陽長公主不是想讓她去給她兒子當個活招牌嗎?那她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將她的寶貝兒子當成一個招牌來看待呢?
以她的出身,未來的夫婿肯定得出身世家,還不能是個繡花枕頭,必須得有真材實料,這樣才能對得起她們楊家世代書香的門楣。
而從她本人的角度來說,她一直都是個活得十分清醒的人,從來就沒有指望過什麼相濡以沫的情愛。
她對婚姻最高的期盼,就是找到一個適合過日子的人。
以前她沒有多想過,現在顧安瀾自己送上門來了,她突然發現,他就挺符合這個條件的。
這個男人,擁有著仙人之姿,又驚才絕豔,既符合楊家擇婿的標準,又不至於辱沒她的才貌。
更為重要的是,從他跟蔣清柔糾纏不清,並最終成功娶一個庶女為正妻就能夠看出,他為人處事的底線稍低,且耳根子軟,沒什麼主見,但還算是一個心思單純、城府不太深的人。
對她來說,這樣的人做夫君,既有面子,又有實惠,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梁氏聞言,一時間呆住了,“這是為何?”
她一直以為,是公爹出於對家族未來的長遠考量才同意這門親事的,甚至她還在背地裡暗暗埋怨過他將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拿來當賭注。
原來……是她誤會了嗎?
楊文馨拉著母親的手,微笑著說:“孃親,蔣夫人過得不好,是因為她心軟,若是她像惠陽長公主那樣心硬,輸的人未必會是她。”
惠陽長公主……
梁氏腦海中閃現過當年沈家大姑娘溫柔大方的容顏,她低聲喃道:“可惠陽長公主現在過得好,是建立在沈家大姑娘香消玉殞的基礎上的啊!”
這京城裡的人,沒有哪個是瞎子,當年顧望和沈大姑娘,以及惠陽長公主之間的糾紛,誰看了不得為沈漣漪嘆息一聲?
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卻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結局,就連唯一的骨肉,現在也跟個孤兒似的,一個人渾渾噩噩地活在這世間。
“文馨知道,孃親同情沈大姑娘。”楊文馨笑道:“我也打心裡眼裡同情她,同情沈家。可若是換了蔣清柔落得這樣的下場,孃親會同情她嗎?”
梁氏怔住,繼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即便沒有文馨的婚事,她也照樣看不慣那個蔣清柔。
當年她親孃商水雲好歹還佔了個先機,可是她呢?她與那顧安瀾互訴衷腸時,顧安瀾還是她嫡妹的未婚夫!
說句難聽的,這樣的行為,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作風不檢點了。
楊文馨笑了,她對自己的母親說道:“只要不同情她就好,那樣,我就沒什麼可顧忌的了。”
梁氏有些不解,“顧忌什麼?”
楊文馨沒有說話。
她伸出瑩潤潔白的手,將窗臺上開得正好的蝴蝶蘭掐掉了一朵。
顧忌什麼?
自然是……想辦法將那個蔣清柔給踢出棋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