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沒有驚喜感
熱鬧的村子一夜過去變得空蕩蕩，只剩下三人，而現在他們也要離開。
清晨下起了濛濛細雨，白落落撐著墨色油紙傘，她視線朝下瞥向突然出現的深坑。
深坑裡傳來哀嚎和求饒，是那十幾個外鄉人。
他們還沒死。
坑口周圍佈下陣法，以半死不活的他們一時破不了。
坑內的鮮血和著泥土，加上淅淅瀝瀝的雨水，環境很糟糕。
他們不在光鮮亮麗，滿身泥垢在坑內喘息、掙扎、內鬥，多出的三具屍體是他們自己為了活下去殺害同伴。
“生命就是如此頑強。”
白落落平淡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她不想批判也不是贊同。
只是單純感嘆生命力。
她遊走過死亡邊緣，聽過死亡貼近耳朵的囈語，心臟重新跳動剎那。
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活著真好。
“小落姐姐，是要殺掉他們嗎？”
王小虎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學著白落落看向坑底，他正舉著一塊五百斤的石磨，只要她說一聲就砸下去。
他的身後還有好幾塊石磨，他清楚這群人難殺，砸成爛泥總不能還不死吧。
他腦子很簡單，阿孃和阿爹叫他聽她的話，他十分貼心提前琢磨好她的想法。
唐小龍則是眼神深沉，看似平靜，手不自覺握成拳，時刻注意白落落。
白落落轉頭，一臉莫名其妙斜睨了小虎一眼，“我跟他們無冤無仇，為何要殺？”
她重新看向坑底，忽而笑意淺淺。
因為坑內的人們知道求饒沒用，怨恨惡毒的視線死死盯著她。
她被記恨上了。
“他們能活著出去是他們的本事，就看誰能當幸運兒，沒準我們以後還會遇上。”
白落落不殺他們很多個理由，唯獨不是心軟。
她走遠，小龍恨鐵不成鋼指著小虎的腦袋，“你有沒有腦子，怎麼能幫她殺人。”
他沒阻止小虎的動作，也是想試試白落落的心性。
若白落落是不分青白的嗜殺之人，哪怕是王嬸和王叔的囑託，他也不會真心待在她身邊。
王虎捂著被戳痛的腦袋，委屈帶著哭腔道：“不是沒殺成，你幹嘛兇我。”
他推開小龍，少有的露出男子氣概，控訴道：“都說不要碰我腦袋，本來我就不太聰明，天天打我頭，我會變得更笨！”
“噗——”
小龍握拳放在嘴角，還是沒忍住笑出聲。
“你過分了！”
小虎板起臉，他本來就高大強壯，長得就屬於剛毅猛男，五官都屬於大氣帶著野性。雖是幼虎，也能看出長大後的兇猛。
奈何他有雙充滿“聰慧”的雙眸，小虎越是認真，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就越透著幾分愚笨。
“哈哈哈——”
小龍笑得直不起腰，憂慮和煩惱都拋在腦後。
他笑得太開心，小虎愣了愣，像洩氣的皮球。
小虎生氣轉過頭，眼神卻總是瞥向開懷大笑的他。
難得見小龍笑，他總是拉著臉不耐煩，憂慮重重，就像被烏雲籠罩。
其實小龍長得不像龍莽村的人，白白淨淨，他比小虎矮一點，身形偏瘦，明明是獸皮穿在他身上，就像披了一層的輝光。
用什麼詞形容呢？
小虎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一個詞彙：氣度不凡。
“你們聊夠沒，我不認識出去的路。”
白落落很無語，她也不想打擾他倆，實在她撐傘站在分岔路口太久了。
她開始後悔答應村長照看他倆。
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拿了那麼多東西，不答應顯得她不厚道。
白落落右邊腰間是斷劍，左邊掛著獸袋和芥子袋。
獸袋裡是王嬸家裡那五頭有一絲上古血脈的小獸獸；芥子袋裡裝的是院裡的藥草，連帶整塊地都刨了裝了進去。
儲物袋和納戒只能裝死物，活物裝不進去。
聽到喊話，剛想出氣度不凡的王小虎望向白落落。
她撐著油紙傘，穿著單薄的素色衣裙，沒有半點裝飾，只是站在那裡都耀眼奪目，似有月華星光點綴。
小落姐姐也是氣度不凡，還要更加厲害，讓人不自覺仰望追逐。
小虎眉頭緊鎖，敲敲自己的腦袋，但這回他想不出來詞彙了。
他在幹什麼？
白落落順著小虎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很普通，連朵繡花都沒有。
因為她將納戒裡帶有云頂仙宮標誌的衣服全部毀了，只剩下兩件練劍服。
之前都打算不要了，因為顏色都褪去不少，後來忘記扔掉。
劍修出了名的窮酸，她也習慣了。
“不會吧，難道他嫌棄我穿得太寒磣出去丟人？我都沒嫌棄他穿獸皮。”
白落落第一想法不是出去後買好看的衣裙，而是她感嘆她一直是個窮光蛋。
她下了決心，以後目標是賺靈石。
王小虎實在想不到詞彙形容白落落，他知道小落姐姐是仙女就對了，聽她的話就對了。
他拉著小龍狂奔過去，“來了來了，小落姐姐我知道怎麼走。”
唐小龍被拽得起飛，冰冷的雨在臉上亂拍，全程腳沒著地。
大荒山很不好走，拐拐繞繞，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哪怕有地圖，有前人開過路，他們還是遇到很多攔路的妖獸。
走了一個多月，白落落靠著不停殺妖獸的妖丹成功突破到元嬰初期，他們終於走出大荒山。
白落落佩服龍莽村世世代代住在這裡面，更佩服不辭辛苦找到龍莽村的外來人。
說明人的潛力巨大，為了想得到的東西，真的是什麼事都能做出來。
看到白落落的各種詭異手段，小虎眼睛裡都是羨慕想學，小龍則是越發謹慎。
太不符合常理。
越一大階擊殺是極難極難，那樣人被稱作萬中無一的天才。
每個階段之間都有巨大鴻溝，一般來說一個元嬰初期能殺一百個金丹初期。
而她金丹中期殺元嬰如屠狗，還能殺出竅。
更別提她還能瞬發術法，吸收妖丹的力量、恐怖的恢復能力、肉身強度也離譜。
這還是人嗎！？
唐小龍現在看白落落的眼神就像看可怕的妖怪，說不準哪天她就殺了他倆吃掉。
白落落一路都在收集妖獸能賣錢的部分，剝皮削骨是越來越熟練。
肉少也是肉，能賣兩三百塊下品靈石呢。
可惜妖丹被她吸收了，妖獸最值錢的就是妖丹。
他們風塵僕僕趕到最近的小鎮。
小鎮可以說是又破又舊，沒住多少人。大荒山藏在九幽界最西邊的某個邊緣，人跡罕至。
鎮外有一圈土牆來抵禦風沙和防止妖獸侵襲，兩三米高。
白落落遠遠看見一道高大壯碩的身形如一堵厚牆，連帶著地上的影子都看起來兇悍。
小鎮外牆在他襯托下瞬間變矮，看起來一推就倒。
察覺到白落落他們的靠近，等候多時的人抬起頭。
穿著不修邊幅，寬大的衣袖被他擼成半袖，露出雄壯的肌肉線條。
頭髮狂野炸開，鬍子拉碴，一看就很久沒有打理過自己。看他面容第一眼是兇狠，三條猙獰的刀疤自上到下，從額頭劃過眼睛直到嘴巴，如蜈蚣爬在他的臉上。
他不用作出任何表情，更不用開口恐嚇，單單站在原地，就足夠令人膽戰心驚。
“噢，原來是你。”
白落落一點都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是沒一點驚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