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菩提寺
載儀聽了這話不由得沉了沉眼眸,他確實拘泥於傳統的兇殺案之中,的確沒想過這層。
“三個死者同時死亡,很可能是出自同一個兇手,但我覺得大機率是各自有各自對應的兇手。”王語如靜靜的說道。
載儀認同的點點頭,接著緩緩說著“去菩提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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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語如和載儀急匆匆地趕來了菩提寺,今日的菩提寺人要比往日的多了不少。
王語如和載儀摩肩接踵人擠著人才面前的到了那寺廟裡。
“年關降至,人多,抓緊我。”載儀回頭說道。
說著他就伸出一隻胳膊向後伸去,示意王語如抓住他。
王語如愣住,但很快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的抓住了載儀的衣角。
人多的地方煙火氣便越發旺盛,可在找人的王語如和載儀可並不喜歡此時的煙火繁榮。
王語如和載儀擠著人潮找了半晌,可是並沒有如願。
王語如皺緊了眉頭不由得為當前的困境而苦惱。
載儀將王語如拉到一處人流稀少的地界。
像是看出了王語如的擔憂,他輕輕的說著“別太擔心,我已經和寺院那邊打過招呼了,我們的人也在這附近,有為跑不了。”
說著他便將手裡的一張人像畫拿了出來,這圖象雖是墨筆所染,但五官卻出奇的立體與生動,直叫人一打眼就能記住有為這張臉。
“哪來的?”王語如疑惑的問著。
“出門之前,載玄畫的。”載儀回答道。
“看來他真沒有吹牛啊。”王語如向載儀感慨著。
此時,二人正站在寺院的後院,因為載儀的身份,主持專門為載儀空出來的,所以才能有得這般清淨。
二人站在高處,看向遠方。
這寺廟的一堵牆好像就此將世界分割,隔住了紛紛擾擾,寺內靜沉沉地鎖著歷史的斑駁·····
在這樣衰敗兵荒馬亂的年代,求佛拜香也許是大家尋求心安與平安的唯一途徑了。
有為不會是作為旅客而來,那樣他房間裡的華嚴經就說不通,有為大機率存在這寺院的某處偷偷躲藏著,那麼必定將是人少的地方,才不容被察覺。
這樣想著,王語如和載儀在寺院裡尋找。
在路過文殊殿時,有位僧人正從裡面朝著外面打量過來。
不過那僧人行色匆匆便走了,他和有為並不像,這位僧人瘦弱纖細,於是王語如和載儀便都沒注意。
這寺院裡還有不少載儀安插的人假扮成旅客跟著一起尋人,可這麼久了卻還是沒有收穫。
二人終於有了些急迫。
突然‘砰砰砰’遠處傳來一陣響槍。
在這亂世之中,這幾聲槍響意味著人群將會暴動騷亂。
果不其然,這幾聲響槍打亂了人群,人們開始嘶喊著,拼命地擁擠。
王語如和載儀此時差點被人群衝散。
二人好不容易抓緊。
電光火石之間,一枚子彈飛馳而來。
載儀率先反應過來,將王語如一把拉倒才沒被那枚子彈擊中。
載儀護著王語如的摔倒,任由壓在自己的胸膛上,他雙手護住王語如的頭部,避免人群擁擠踩到她。
王語如緩了好久,才長長吸了一口氣“又是刺殺!”
載儀點點頭深深的看著王語如的眼眸“這次他們別想得逞,你不會再受傷了。”
說這句話時,載儀的眼神嚴肅又冷峻,他從來不下誓言,而是宣告與肯定。
王語如和載儀緩緩站起身,此時著四周已經人流疏散,沒了群眾。
剩下的便是那群戴著上半張臉蒙面的男人,只打一眼,王語如就知道,這是上次刺殺安哥的那群洋人。
怎麼又是他們?他們到底和這案子有什麼關係,才會幾次三番的攪局?
王語如已經來不及思考了,因為剛剛人群的擁擠,此時載儀的護衛根本沒能趕來。
只有零星幾個人此時站在載儀的身旁。
那些洋人都拿著槍,舉起的槍口黑壓壓的衝著他們。
王語如拉緊載儀的衣袖。
載儀回頭看向他,他的目光柔情又鎮定,這給了此時慌張的王語如莫大的安慰感。
王語如定了定神色,拿出了伯納德先生曾送給她的那把手槍。
她也不想退讓,走到絕路時,只想著依靠他人,那麼便永遠不會有出路了。
王語如拿起那把精緻趁手的女士手槍,對準人群,腦子裡想的都是那日教她的使用方法。
對面的洋人見著此時此景,不少相視一笑。
一個紅頭髮的洋人對著夥伴說著“I'm afraid this stupid and poor woman can't shoot, bluffing.”(愚蠢可憐的這個女人,恐怕怎麼開槍都不會,虛張聲勢罷了。)
突然‘砰’的一聲。
王語如開出了第一槍,她學著樣子,打中了那個說話洋人的小腿之上。
那洋人起初不敢相信,直到自己的大腿開始噴湧著鮮血以及自己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讓他回過神來。
“啊啊啊啊——”他撕心裂肺的呼喊著。
洋人同夥連忙湧上去檢視夥伴的傷勢。
而一旁的王語如神色依舊冷靜,可只有她的內心知道,自己剛剛究竟有多慌張。
此時她的心裡不斷地在顫抖,這簡直和那日得知姐姐死亡時的心境一模一樣。
載儀此時回眸看向王語如,王語如這一瞬間又突然湧現害怕的心思。
因為她怕此時的貿然開槍會不會打亂載儀的作戰計劃,畢竟剛剛沒有當真動起手來,王語如這一發槍,還是衝著洋人,鬧不好麻煩更大。
可沒想到的時,載儀回眸只是說了句“還不錯。”
王語如有些呆愣住了,他是指什麼還不錯?自己這樣真的可以嗎?
“這樣不會惹來洋人的傾軋嗎?”王語如有些擔憂。
載儀笑了一聲“你做都做完了才想著害怕?”
這聲熟悉的,屬於載儀的嘲笑讓王語如緩了緩神色。
少年迎著陽光照耀的腹黑又冷傲的模樣卻讓王語如感到莫大的心安。
看著王語如呆愣,載儀又嚴肅了神情“即使你真的做錯了,我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這句話,不是說說而已。”
王語如此時正與載儀那深色的眸子相互對視著,從前,王語如只覺得載儀冷傲不近人情,還有些少年的壞脾氣。
可當載儀和他說出這些話時,王語如卻覺得,這一切都變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酵在變化。
她不懂那是什麼樣的情感,想要描述,卻發現自己有些詞不達意。
王語如只能靜沉沉的看著載儀那雙好看的丹鳳眼。
“更何況,你那槍雖然爛,卻也看得過去。”少年嘲弄的聲音又傳來,讓剛剛氤氳的氣氛又變的歡騰,是他慣常的嘲笑模樣。
王語如這是也會神,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狠狠的瞪載儀一眼,而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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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王語如的開槍,此時整個氣氛也更加劍拔弩張起來。
有人扶著那洋人下去了,為首的那個想必是大哥,他罵罵咧咧的說了句“son of bitch”
接著又舉起槍來,衝著這邊射來。
一時之間槍林彈雨與拳腳相向,一部分人開槍一部分人在人群中拳拳到肉的混戰著。
載儀的手下也早年由他自己置辦了許多槍支彈藥。
這個時代,冷兵器已經沒了地位,除了他自己身上那把自小戴到大的刀劍,他的隊伍裡都是現代化的武器。
原本在洋人眼裡孱弱未曾開智的中國人,竟然也能和他們打成平手,他們的自尊心頓時受挫。
尤其是為首的老大見著自己的小弟相繼倒下,頓時怒不可遏。
他身邊的小弟看著站在一旁,就是打不中的載儀,眼裡解釋怒氣。
他們道爾家族在自己的地盤上都沒受過此等羞辱,更何況在一個待宰羔羊般的中國?
他的怒意從心起,他想要跑過去,殺了這個高傲又沒講他當成事的男人。
他偷偷的跑到了載儀的身旁,想要對載儀來個致命的偷襲。
他偷偷的拿出自己綁在腿間的匕首,狠狠的向著載儀刺過去。
載儀白皙的脖頸近在咫尺,他就要砍斷。
突然他腹部一陣絞痛,他的身下開始滲血。
他才停下腳步,他傻傻的低下頭看過去。
發現,此時自己的腹部被劍刃捅穿了,血正在一點一點的往下流。
他順著那長長的刀刃看過去,是自己想要刺殺的男人,他手裡的劍刃早就率先將他開膛破肚。
他死前仍是不可置信,他明明是拿著槍支又高貴的英國人,為何這個報紙上描述面黃肌瘦的滿洲人形象的男人會如此厲害。
他太敏感了,也太快了。
而此時他已經來不及懊悔,他仰面倒下,生命迎來了終結。
載儀此時也冷冷的將刀刃抽了出來。
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的神情依舊冷漠,只有在看向王語如毛茸茸的頭頂時才會有那麼一瞬間不可察覺的柔情。
洋人的皮膚過於白,發怒時,那紅色的血管彷彿要在這白到透明的皮膚上噴湧而出,那個洋人老大就是這個模樣。
“He killed my Bill.”(他殺了我的比爾!)他撕心裂肺的呼喊著。
王語如從剛剛到現在只跟著一直開槍,除了對於律法的熱愛,她想她從來沒對哪項技能能夠如此一般有天賦。
只是開了幾槍,她現在已經可以大差不差的瞄準射中了。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可在她身上當真做到了。
危險當真能激發一個人的潛能。
而此時,王語如已經沒有了子彈,在她換子彈的時候聽到了那個洋人撕心裂肺的呼喊。
看著那洋人如此瘮人的模樣,王語如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那日和載儀在洞穴裡遇見狼群時的景象。
此時那個洋人也正如同那個狼王,想要殊死搏殺。
王語如這時突然腦袋一閃,她雖然英文不算好,可她想起了那個洋人口中的道爾家族。
道爾家族?是在中國港口盤踞多年販賣藥品的道爾家族?
見了那洋人為了兄弟哭喊的模樣,更加佐證王語如的想法,那麼也就是說他們不是僱傭兵?
正想著,誰想,又如那日景象一般的情況出現了,那洋人不再站在隊伍的後面指揮,而是接著隊友的掩護向這邊衝過來。
此時的菩提寺煙火連天,不遠處還有孩童的哭鬧和婦人的哀怨聲音,那洋人就這樣衝了過來。
他的身法迅速又連開幾槍,甚至叫王語如都沒有反應過來。
而載儀雖抱著王語如躲避的及時,可卻架不住這麼多槍的連發。
一枚子彈擊中了他的右臂之上。
頓時,皮與肉撕裂開的聲音清晰的傳來,王語如瞪大了眼睛。
血腥味頓時蔓延開來,王語如護住載儀,卻被載儀抱住,抱住他又滾了幾圈。
待王語如抬頭,發現剛剛二人摔倒過的地方又被那洋人的幾枚子彈射中。
王語如此時當真有了怒意,她沉了一口氣,不顧載儀的阻攔,站起了身。
她強行穩住自己的心神讓自己不要因為手抖而拿不準槍支,她趁著那洋人不注意,伸直手臂,衝著那洋人瞄準。
‘呼’王語如沉了一口氣,那子彈也隨著風呼嘯而去。
‘撲哧’一聲,又一次射中了那洋人的大腿。
那洋人頓時被打軟了腿,狠狠的摔倒了地上。
“不許殺了他,生擒活捉!”王語如冷厲的命令著載儀的人,可他們竟然沒一人覺得不對勁。
載儀的人此時已經所剩的不多,王語如此時看著傷了右臂而不能握槍的載儀,心裡有了些許擔心。
她的額頭不斷流下汗水,她此時已經代替載儀站在了中心的位置,指揮著手下。
手臂受傷只能由女人來主管大局,這樣有些本來有些讓部分男人難堪的景象,對於載儀來說,他並不覺得不悅,他甚至有些欣慰。
他知道,王語如如同呼嘯的風,如暴烈的雨,是飛向天際的鷹隼,能夠主管大局也能夠保護自己。
但載儀似乎也看出了此時王語如的困境,他看向遠方,又輕輕的說了一句“不用怕,你的援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