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燕王府的馬三寶
洪武二十七年暮春的奉天殿，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金磚地面上，映得殿內的龍椅、玉階愈發璀璨。
朱棣與王平安率領遠洋艦隊凱旋的訊息早已傳遍京城，殿外的宮牆上還貼著平定日本、開拓南洋的捷報，往來的官員臉上都帶著掩不住的振奮。
大明的威望，已從陸地延伸到海洋，連海外諸國都紛紛遣使朝貢，國庫因朝貢貿易充盈不少，這是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盛景。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手裡捏著南洋諸國的朝貢清單，嘴角噙著笑意，目光掃過殿下文武百官：“朱棣、王平安此次遠洋，不僅帶回了香料、象牙，更讓十餘國向大明稱臣，開通了海上商道。
朕以為，南洋貿易當持續進行，既富國庫，又揚國威。諸位以為，誰可接任統領，率下一支船隊再赴南洋？”
話音落下，殿內瞬間陷入沉默。百官你看我、我看你，皆面露難色。
戶部尚書鬱新率先出列，躬身道：“陛下，遠洋航行艱險，需懂航海、善治軍、能與諸國交涉者。
此前燕王殿下與王大人珠聯璧合，方能成功。
如今燕王需鎮守北平，王大人需打理市舶司與太醫院，其餘官員中，或懂文不懂武，或懂武不懂航海，恐難擔此重任。”
兵部尚書唐勝宗也附和道：“陛下，南洋諸國風俗各異，有的好戰，有的多疑，統領者需有耐心、有謀略，既能震懾不臣，又能安撫民心。臣遍觀朝中，竟無一人能同時兼具這些能力。”
朱元璋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龍椅扶手：“難道我大明人才濟濟，竟找不出一個能率船隊下南洋的人？”
殿內的沉默愈發凝重，連朱棣都皺起了眉頭。
他雖有心再赴南洋，卻深知北平邊防重要，蒙古殘部雖已稱臣，卻仍需警惕，不可輕易離開；王平安則忙著改進水師船隻、推廣海外作物，亦無法脫身。
就在這時，站在殿角的王平安忽然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舉薦一人，雖身份低微，卻有勇有謀，懂航海、善交涉，定能擔此重任。”
朱元璋眼睛一亮：“哦？平安舉薦何人？速速道來！”
百官也紛紛側目，好奇王平安會舉薦誰。
畢竟能被王平安看中的人，定非尋常之輩。朱棣也看向王平安，心中納悶：自己麾下將領、朝中官員，他幾乎都認識，卻想不出誰有這般能力。
王平安抬頭，聲音清晰：“陛下，臣舉薦的並非朝中官員，而是燕王府的一名小太監，姓馬，名三寶。”
“太監？”朱元璋愣住了，百官也炸開了鍋，紛紛議論起來：
“王大人怎會舉薦一個太監？”
“太監從未領兵，如何能率船隊下南洋？”
“這馬三寶是誰？從未聽過啊！”
朱棣更是詫異，連忙出列道：“父皇，平安，馬三寶確是兒臣府中的太監，平日裡負責打理府中雜物，雖做事勤勉，卻從未顯露過航海、治軍之才，恐難當大任。”
王平安連忙解釋：“燕王殿下有所不知，馬三寶並非普通太監。
他本是雲南回族子弟，幼年時因戰亂入宮，後被派往燕王府。
他曾隨殿下北征蒙古，在戰場上冒死救過殿下的性命，可見其勇。
他精通阿拉伯語、波斯語，還曾隨商隊去過南洋邊境，懂些航海知識與諸國風俗，可見其智；更重要的是，他為人沉穩，做事周全，曾為殿下處理過與蒙古部落的交涉事宜，條理清晰，深得部落首領認可，可見其交涉能力。”
朱棣猛地想起——洪武二十二年，他北征蒙古時，曾在一次突襲中被蒙古騎兵包圍，正是當時負責傳遞軍情的馬三寶，率幾名親兵拼死突圍，引來援軍，才救了他一命。
事後他賞了馬三寶不少財物，卻因馬三寶性子低調，從未主動邀功，漸漸將他遺忘在府中雜物房。
“竟有此事？”朱棣面露愧色，“我竟不知馬三寶有這般經歷。平安，你如何知曉這些？”
“臣曾在燕王府養病時，與馬三寶有過交談，聽他說起過過往經歷，深知他是難得的人材。”王平安如實答道。
他當然不能說自己知道“鄭和下西洋”的歷史，只能借“交談”為由，合理化自己的舉薦。
朱元璋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王平安身上：“平安，你敢以項上人頭擔保，這馬三寶能擔此重任？”
“臣敢！”王平安躬身道，“馬三寶雖為太監，卻有大丈夫之才。若陛下不信，可召他入宮，當面問詢。若他答非所問，不堪大用，臣願領舉薦失察之罪！”
朱元璋點了點頭：“好！就依你所言。朱棣，傳你府中太監馬三寶，即刻入宮覲見！”
“兒臣遵旨！”朱棣連忙命侍衛快馬前往燕王府，召馬三寶入宮。他心中既好奇又期待——這個被自己遺忘的小太監，真能如王平安所說，成為下一支遠洋船隊的統領嗎？
半個時辰後，一名身著青色太監服的年輕人，在侍衛的帶領下，走進了奉天殿。
他約莫二十歲年紀，身材挺拔，不似普通太監那般瘦弱；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顯然曾長期在外奔波。
眼神沉穩，跪在地上時脊背挺直，沒有絲毫諂媚之態，反而透著一股難得的從容。
“奴才馬三寶，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的聲音清晰有力，不卑不亢，與尋常太監的尖細嗓音截然不同。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仔細打量著馬三寶，緩緩開口：“馬三寶，朕聽聞你曾隨朱棣北征蒙古，還去過南洋邊境，懂航海、通外語？”
“回陛下，奴才確曾隨燕王殿下北征，在戰場上負責傳遞軍情。
早年曾隨商隊去過南洋的占城、暹羅邊境，學過些航海的基本知識，也懂些阿拉伯語、波斯語，能與諸國商人簡單交流。”馬三寶躬身答道，語氣平穩，沒有絲毫慌亂。
“好。”朱元璋點了點頭，又問，“朕欲派船隊再赴南洋，開展貿易，安撫諸國。若讓你統領船隊，你會如何與諸國相處？若遇諸國刁難，甚至武力阻攔，你又當如何應對？”
這個問題尖銳又實際，連殿外的百官都屏住了呼吸，等著看馬三寶如何回答。
朱棣也緊張地看著他——這不僅關乎馬三寶的前途，更關乎大明南洋貿易的未來。
馬三寶沉吟片刻，緩緩道：“回陛下，奴才以為，與南洋諸國相處，當以‘禮’為先，以‘利’為基。
首先，船隊抵達諸國後，需先遞上大明國書，送上禮物，表明來意是‘通商友好’，而非‘征服掠奪’，讓諸國放下戒心。
其次，與諸國貿易時，需公平定價，不欺壓小國，不壟斷貨物，讓諸國能從貿易中獲利，方能長久合作。”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堅定起來：“若遇諸國刁難，奴才會先派人交涉，曉以利害。
大明水師強大，若諸國執意阻攔，恐引發戰事，得不償失；若交涉無果，諸國敢以武力阻攔，奴才會率船隊水師反擊，震懾不臣，但需適可而止，不可濫殺無辜，待諸國臣服後，仍以友好相待，不記前嫌。如此，既能彰顯大明天威，又能贏得諸國尊重。”
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又問：“船隊遠航，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如何保障士兵的衣食住行？如何預防瘟疫？如何應對海上的風暴、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