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錦衣衛抄家
洪武二十三年八月初九,應天城的天還沒亮透,東邊的天際只泛著一絲魚肚白,城西的韓國公府外,卻已圍滿了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
晨霧繚繞中,繡春刀的寒光透過霧氣,像極了草原上蟄伏的狼群,正死死盯著獵物的巢穴。
錦衣衛指揮同知蔣瓛勒著馬,玄色披風被晨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手裡攥著朱元璋親筆簽發的“抄家詔”,詔書上“查抄韓國公李善長府,緝拿逆黨李善長、李祺父子”的字跡,在熹微的晨光裡透著徹骨的寒意。
“都聽好了!”蔣瓛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錦衣衛耳中,“陛下有旨,李善長通逆謀反,罪證確鑿,今日抄家緝拿,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但記住,留李善長、李祺活口,陛下要親自審問!”
“屬下遵令!”兩百名錦衣衛齊聲應和,聲音震得路邊的梧桐葉簌簌落下。
他們分成兩隊,一隊守住李府的前後門,防止有人逃脫;另一隊則提著撞木,快步衝向李府的朱漆大門。
那扇門上還掛著朱元璋親賜的“開國輔運”匾額,此刻卻成了即將被撞碎的枷鎖。
“咚!咚!咚!”撞木一次次砸在門上,朱漆剝落,木屑飛濺。
府內很快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僕役的驚呼,還有一個年輕男子的怒吼:“是誰敢闖韓國公府?找死不成!”
門“吱呀”一聲被撞開,蔣瓛帶著錦衣衛衝進去,只見李祺穿著一身白色勁裝,手裡握著一把長劍,身後跟著幾十個手持木棍、菜刀的僕役,正怒目而視。
李祺是李善長的長子,娶了朱元璋的長女臨安公主,平日裡養尊處優,此刻卻紅著眼眶,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幼獸。
“李祺,陛下有旨,緝拿你父子歸案,速速束手就擒!”
蔣瓛拔出繡春刀,刀尖直指李祺,“若敢反抗,便是抗旨,株連九族!”
“抗旨?”李祺冷笑一聲,長劍一挑,指向蔣瓛,“我父親是開國第一功臣,為大明立下汗馬功勞,何來通逆謀反?你們這是汙衊!今日我若放你們進去,我李家的清白就全毀了!”
他身後的僕役們也跟著喊:“保護公子!不能讓他們帶走老爺!”
“冥頑不靈!”蔣瓛眼神一冷,對身後的錦衣衛道,“拿下!”
兩名錦衣衛校尉立刻衝上前,手裡的繡春刀快如閃電。
李祺雖然學過幾年劍法,卻哪裡是錦衣衛的對手?不過三個回合,手腕就被校尉的刀背砸中,長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另一名校尉趁機上前,一腳踹在李祺的膝蓋後,李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被鐵鏈死死鎖住。
“公子!”僕役們見狀,拿著木棍衝上來,卻被錦衣衛三下五除二打翻在地。
有的僕役被繡春刀劃破胳膊,鮮血直流;有的被踹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府內的女眷們躲在廊下,看著眼前的混亂,嚇得尖叫哭泣,卻沒人敢上前阻攔——錦衣衛的兇名,早已刻在所有人的骨子裡。
蔣瓛沒理會地上哀嚎的僕役,徑直穿過前院,往李善長的書房走去。
剛走到中院,就看到李善長穿著一身紫色官袍,坐在書房門口的石凳上,手裡拿著一本翻舊的《論語》,神色平靜得不像一個即將被緝拿的逆黨。
他的頭髮已經全白了,背也有些駝,歲月的痕跡刻滿了臉頰,只有那雙眼睛,還透著一絲昔日的威嚴。
“韓國公,陛下有旨,請您跟我們走一趟。”蔣瓛站在李善長面前,語氣恭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李善長合上書,抬起頭,看著蔣瓛,又看了看院外混亂的場景,輕輕嘆了口氣:“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老夫的兒子,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李祺公子試圖反抗,已被拿下,並無大礙。”蔣瓛道。
李善長點了點頭,慢慢站起身,踉蹡了一下。
他畢竟七十七歲了,腿腳早已不便。蔣瓛身後的校尉想上前攙扶,卻被他揮手拒絕:“不用,老夫自己能走。只是在走之前,想看看你們是怎麼抄家的——老夫一生清廉,倒要看看,你們能抄出什麼‘逆產’。”
蔣瓛沒拒絕,帶著李善長,先去了李府的庫房。庫房的門被錦衣衛撬開,裡面的景象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庫房的地上,堆著十幾箱金磚,每塊金磚都有巴掌大小,在晨光裡泛著耀眼的金光。
靠牆的架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玉器,有和田玉璧、翡翠手鐲、瑪瑙擺件,還有一尊三尺高的玉佛,溫潤通透,一看就價值連城。
另一邊的櫃子裡,放著數十匹雲錦、蜀錦,都是隻有皇室才能使用的明黃色、正紅色,上面繡著龍紋、鳳紋,奢華得讓人睜不開眼。
最裡面的暗格裡,還藏著幾箱珠寶,珍珠、鑽石、紅寶石堆在一起,像一堆發光的碎石。
“這……這是韓國公府?”一個年輕的錦衣衛忍不住喃喃自語,他跟著蔣瓛抄過不少勳貴的家,卻從未見過這麼多財寶——連宮裡的寶庫,怕是也未必有這麼奢華。
李善長看著這些財寶,臉色微微發白,卻還是強裝鎮定:“這些都是老夫為官幾十年,陛下賞賜的,還有一些是親友贈送的,並非什麼‘逆產’。”
蔣瓛沒說話,只是示意校尉繼續搜。
很快,校尉從書房的暗格裡,搜出了之前盧仲謙告密時提到的和田玉璧。
玉璧上刻著胡惟庸的私印。
從馬廄裡,牽出了那匹西域汗血寶馬,馬脖子上的馬券,赫然是胡惟庸的筆跡。
從庫房的一個木箱裡,搜出了十幾封密信,其中一封,正是胡惟庸當年寫給李善長的謀反信,信尾還有李善長親筆寫的“知道了”三個字。
“李太師,這些,也是陛下賞賜的?”
蔣瓛拿起那封密信,遞到李善長面前,語氣冰冷,“胡惟庸的玉璧、馬券,謀反的密信,還有庫房裡那些繡著龍紋的錦緞——按律,勳貴不得使用龍紋,您這,又是何意?”
李善長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那些密信、玉璧,看著庫房裡堆積如山的財寶,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幾十年的“清廉”,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無法辯駁的罪證。
府外的百姓越聚越多,都踮著腳往院裡看。
當錦衣衛抬著一箱箱金磚、珠寶往馬車上搬時,百姓們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驚呼:“我的天,這麼多金子!”“韓國公居然這麼有錢?”“難怪陛下說他謀反,這麼多財寶,怕是早就有異心了!”
李善長聽著百姓的議論,頭垂得更低了。
他想起自己年輕時,跟著朱元璋在濠州吃苦,那時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可如今,他卻成了百姓口中“貪贓枉法”的逆黨,成了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
“帶走!”蔣瓛一聲令下,兩名校尉上前,架住李善長的胳膊,往府外走去。李善長沒有反抗,只是在路過那些被抬上車的財寶時,輕輕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從這一刻起,徹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