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大老粗藍玉
禿河沿岸的草甸上，明軍的營帳連綿數里，旗幟在秋風中獵獵作響。
藍玉的帥帳裡，酒罈已經堆成了小山，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酒氣和烤肉的香味。
他穿著一身嶄新的蟒紋鎧甲，腰間掛著沉甸甸的金牌，正手舞足蹈地給身邊的將領們敬酒。
納哈出要帶著數百親信來投降的訊息，讓他樂得合不攏嘴。
“諸位弟兄，”藍玉舉起酒碗，酒液順著他的鬍鬚往下滴，“納哈出這老狐狸，終於肯低頭了！等會兒他來了，咱們得好好‘招待’他，讓他知道咱們大明的厲害！”
常茂坐在下手，手裡把玩著虎頭刀，刀刃在燭火下閃著寒光：“藍將軍說得是！當年沈兒峪他跑了，這次可沒那麼容易！要是敢耍花樣，我一刀劈了他！”
帳外傳來親兵的通報：“納哈出太尉到！”
藍玉猛地起身，推開酒碗，大步迎了出去。
只見帳外站著一群蒙古人，為首的正是納哈出，他穿著件灰鼠皮襖，腰間的彎刀沒出鞘，身後跟著數百個精壯的部下，個個面色警惕，手按刀柄，顯然沒放下戒心。
“納哈出太尉，別來無恙啊！”
藍玉哈哈大笑著，伸手去拍納哈出的肩膀。
納哈出側身躲開，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拱了拱手：“藍將軍。”
進了帳，藍玉把納哈出按在主位上，親自給他斟酒：“太尉能歸降大明，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這碗酒，我敬你！”
納哈出端起酒碗，卻沒喝，只是看著藍玉：“藍將軍，歸降之事，我已答應徐達元帥，只求善待我的部眾。”
“好說，好說！”
藍玉沒接他的話，反而脫下自己身上的錦袍，往納哈出身上披，“這是我當年在鄱陽湖上穿的戰袍，沾過陳友諒的血，給你穿上，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錦袍上繡著金線，還綴著寶石，一看就價值不菲。
可納哈出卻像被燙到一樣，猛地躲開，錦袍掉在地上：“藍將軍，我是蒙古人，穿不慣漢人的衣服。”
藍玉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他彎腰撿起錦袍，拍了拍上面的灰：“太尉是不給我面子？”
“不敢。”納哈出端起酒碗，又遞到藍玉面前，“我敬將軍一碗，歸降之事，就此定了。”
藍玉卻別過頭，酒碗都沒碰：“你不穿我的袍，這酒我不喝。”
兩人僵在那裡，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尷尬。
納哈出的部下們紛紛握緊刀柄，常茂等明軍將領也瞪起了眼睛，空氣裡彷彿有火星在碰撞。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納哈出的耐心終於耗盡。
他猛地將酒碗往地上一摔，酒液濺了藍玉一靴子。“啪”的一聲脆響，他用蒙古語對身後的部下喊了幾句，聲音又急又快。
站在常茂身後的一個親兵突然湊過來，低聲道：“將軍，納哈出說這是羞辱，要帶弟兄們走！”
常茂本就憋著股火，一聽這話，猛地拍案而起：“狗東西！敢耍我們！”他一個箭步衝過去，伸手就抓納哈出的衣領。
納哈出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嚇得猛地起身，往帳外跑。
“攔住他！”藍玉怒吼道。
帳外的明軍士兵立刻圍了上來，納哈出的部下也拔刀相向，雙方瞬間扭打在一起。
“讓開！”常茂追到帳外，見納哈出要上馬，二話不說，拔出虎頭刀就砍了過去。
納哈出聽到風聲，慌忙側身，刀沒砍中要害，卻劈中了他的左臂，“噗”的一聲，鮮血瞬間染紅了灰鼠皮襖。
“啊——”
納哈出慘叫一聲，摔在地上。常茂上前一腳踩住他的胸口，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還跑不跑？”
納哈出的部下們見主帥被擒，個個紅了眼，揮舞著彎刀衝殺，卻被明軍士兵死死攔住，很快就被繳了械。
藍玉走出帳外，看著被按在地上、捂著流血左臂的納哈出，啐了一口：“敬酒不吃吃罰酒！把他給我看押起來！”
納哈出被擒的訊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到了石松花河。
那裡駐紮著他的妻子和二十多萬部眾，牛羊輜重綿延數十里，本在等著納哈出的訊息，一聽主帥被明軍砍傷活捉，頓時炸了鍋。
“明軍背信棄義！根本不是真心招降！”
納哈出的弟弟乃刺吾站在土坡上，揮舞著彎刀大喊，“他們想把我們騙過來，一個個宰了！弟兄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殺出去！”
蒙古部眾本就對明軍心存疑慮，被乃刺吾這麼一挑唆，頓時慌了神。
有人開始收拾帳篷，有人趕著牛羊往草原深處跑，還有人拿起武器，對著明軍的巡邏隊放箭。
原本平靜的松花河畔，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將軍，不好了！”親兵衝進徐達的帥帳，手裡拿著一封急報，“松花河的蒙古人開始潰散了，乃刺吾在煽動他們反抗，已經有巡邏隊被襲擊了！”
徐達正在看地圖，聞言猛地抬起頭，眉頭擰成了疙瘩：“藍玉這個蠢貨！我就知道他會壞事！”
他將急報拍在案上，“納哈出雖然投降，但他的部眾心還沒定，這麼一鬧，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怕是要毀了！”
李文忠站在一旁，急道：“魏國公，要不派兵鎮壓？”
“不行！”徐達擺手，“二十多萬人，一旦逼急了，拼起來我們也討不到好。再說，他們大多是牧民，不是士兵，殺了只會結下更深的仇怨。”
他踱了幾步，突然道：“觀童在哪？”
觀童是之前歸降的蒙古將領，曾是納哈出的部下，為人忠厚，在蒙古部眾裡有些威望。
親兵很快把觀童找了來，他穿著明軍的鎧甲，卻還保留著蒙古人的髮式。
“觀童，”徐達看著他，“現在只有你能去勸降納哈出的部眾了。
告訴他們，納哈出只是受了點傷，沒有性命之憂，大明絕無加害之意。只要他們肯歸順，我保證，秋毫無犯。”
觀童躬身道：“末將遵命。只是……他們未必信我。”
“我給你一樣東西。”徐達解下自己的佩弓，那是一張牛角弓，弓臂上刻著他的名字，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夥計。
他走到帳外，當著觀童和眾將領的面，將弓狠狠往地上一摔，“咔嚓”一聲，堅硬的弓臂斷成了兩截。
“你告訴他們，”徐達指著地上的斷弓，聲音沉穩有力，“我徐達在此立誓，若有半點虧待蒙古部眾之心，就如這弓一般，不得好死！”
觀童看著地上的斷弓，眼眶一熱，“噗通”一聲跪下：“末將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