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連弩銃
士兵們失去了指揮，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有的試圖反抗，很快就被蒙古騎兵淹沒；有的轉身逃跑，卻被身後的箭矢射穿後背。
沙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多，有明軍的，也有北元的，但更多的是明軍士兵的屍體，層層疊疊，幾乎看不到原本的沙土顏色。
一個年輕的火槍兵抱著火銃蜷縮在屍體堆後，他的手抖得厲害，根本裝不上彈藥。
一個蒙古騎兵發現了他，獰笑著揮刀砍來，火槍兵閉上眼睛等死，卻聽見“當”的一聲——藍玉的虎頭刀擋住了這一擊。
“起來！跟老子殺！”藍玉吼道，一腳踹在火槍兵的屁股上。
火槍兵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撿起地上的長刀，跟著藍玉往前衝，可沒跑幾步，就被一支冷箭射中胸口，倒在地上，再也沒起來。
藍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殺了這麼多年仗，從沒像今天這樣無力。
北元騎兵的速度太快，騎術太精，他們的彎刀劈砍精準，套馬杆甩得刁鑽，根本不給明軍喘息的機會。
火槍營射速太慢，長槍陣被衝散，騎兵又被牽制，明軍就像砧板上的肉，只能被動挨打。
高坡上的徐達臉色慘白，背疽的傷口因為焦慮和震動再次裂開，血浸透了衣衫，他卻渾然不覺。
他望著下方的戰場，明軍的旗幟倒下了一面又一面，只剩下中軍的“徐”字大旗還在風中搖晃，卻也傾斜得厲害，彷彿隨時會被馬蹄踏碎。
“還有多少能動計程車兵？”徐達問身邊的親兵，聲音沙啞得像破鑼。
親兵哽咽著回答：“不到五千了……火槍營幾乎全沒了，長槍兵剩下不到三成，騎兵……騎兵只有幾百人還在拼殺……”
徐達閉上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他想起出發前，朱元璋拍著他的肩膀說“老夥計，拜託了”。
想起王平安日夜趕工的六轉銃，還在最後的除錯中。
想起那些跟著他從濠州打到漠北的弟兄，如今卻要埋骨在這片陌生的沙地裡。
“將軍！納哈出在陣前叫陣！”另一個親兵跑來，聲音裡帶著恐懼。
徐達睜開眼，順著親兵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北元陣前，一個穿著銀甲的老將勒馬而立，手裡舉著面狼頭旗——是納哈出。
納哈出的聲音透過風沙傳來，帶著得意的狂笑：“徐達！你老了！你的明軍也老了！識相的就投降，老子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藍玉聽見這話，氣得目眥欲裂，他想衝過去和納哈出拼命，卻被幾個蒙古兵死死纏住。
他的虎頭刀已經卷了刃，身上的傷口在流血，力氣也快耗盡了，只能靠著一口氣硬撐。
“殺！殺！殺！”明軍士兵的吼聲越來越弱。
蒙古騎兵並沒有停手，彎刀依舊在揮舞。
納哈出要的不是俘虜，是徹底的屠殺，是要讓明軍再也不敢踏入漠北一步。
李文忠靠在一塊岩石後，左肩的傷口疼得鑽心，他看著越來越近的蒙古兵，慢慢握緊了手裡的長槍。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只想多拉幾個墊背的。
一個蒙古兵衝過來，他猛地起身，長槍刺穿對方的腹部，可更多的蒙古兵圍了上來，馬刀同時劈下。
就在這時，一陣密集的“咔嗒”聲突然從明軍後方傳來，像是很多鐵輪子在轉動。
緊接著，是連續不斷的“砰砰”聲，比火銃的聲音更密集，更響亮，像有人在敲一面巨大的鐵鼓。
納哈出皺起眉頭，轉頭望去——只見明軍後方的沙丘後，緩緩推出一排排黑黢黢的鐵疙瘩，每個鐵疙瘩上都豎著六根槍管，正隨著鐵輪的轉動“咔嗒咔嗒”作響。
一個穿著青衫的身影站在最前面，手裡握著根搖柄，正是王平安。
“那是什麼鬼東西？”納哈出的聲音裡第一次有了不安。
回答他的，是暴雨般的鉛彈。六轉銃的槍管高速轉動，鉛彈像銀色的冰雹，瞬間覆蓋了衝鋒的北元騎兵陣。
衝在最前面的蒙古兵像被無形的巨手拍中，成片地墜馬，慘叫聲淹沒了馬蹄聲。
藍玉愣住了，他看著那些鐵疙瘩噴出的火光，看著北元騎兵在鉛彈下潰散，突然大笑起來：“是王平安！是他的六轉銃！”
徐達在高坡上站直了身體，望著那片火光，原本渾濁的眼睛裡爆發出驚人的亮。
他知道，這場絕望的戰鬥，終於要迎來轉機了。
風沙依舊在吹，卻彷彿帶上了一絲暖意。
北元騎兵的衝鋒被硬生生遏制，明軍士兵們望著那些轉動的鐵疙瘩，眼裡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而納哈出的臉色，第一次變得慘白。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低估了這個看似孱弱的對手，和他手裡那些奇怪的鐵疙瘩。
“神機營，瞄準！”王平安的吼聲透過煙塵傳來。
三十臺六轉銃同時轉動，槍管像一個個鐵環，漏斗裡的彈藥“簌簌”下滑。“放！”
槍聲瞬間炸響，不是單發的“砰”，而是連成一片的“砰砰砰砰”，密集得像驚雷滾過沙地。鉛彈組成一道無形的牆，迎面撞上衝鋒的北元騎兵。
最前面的騎兵像被看不見的巨斧劈中，紛紛從馬上摔下來，有的被鉛彈打穿胸膛，有的連人帶馬被流彈掃倒，血肉橫飛。
北元騎兵的衝鋒勢頭瞬間被遏制。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火力，六轉銃的鉛彈密集得躲無可躲，衝在前面的騎兵成片倒下，後面的想停，卻被後面的人推著往前，只能眼睜睜地被鉛彈擊中。
“加快速度！”王平安大喊，搖柄計程車兵使出全身力氣，槍管轉得更快，槍聲密得像暴雨。
三十臺六轉銃形成的火力網，覆蓋了整個衝鋒路線，北元騎兵根本靠近不了明軍陣地，只能在火力網前徒勞地倒下。
藍玉原本在拼命砍殺靠近的騎兵，突然發現前面的騎兵倒得像割麥子，愣住了。
他抬頭望去，只見三十臺鐵疙瘩在陣前轉動，每轉一圈就噴出一片火光，鉛彈像長了眼睛一樣往騎兵堆裡鑽。
“我的娘……”藍玉喃喃道，手裡的虎頭刀都忘了揮。
李文忠也看呆了，他身邊的親兵指著六轉銃，聲音發顫：“將軍……那東西……太厲害了……”
納哈出在後面看到前鋒被打成篩子，氣得哇哇叫，卻根本衝不過去。
六轉銃的火力持續不斷，他的騎兵一批批倒下，屍體堆成了小山，堵住了衝鋒的路。
“撤！快撤！”納哈出終於意識到，再衝下去就是送死，調轉馬頭就跑。
北元騎兵見狀，紛紛潰散，像潮水一樣退去。
槍聲漸漸停了，沙地上鋪滿了北元騎兵的屍體和戰馬，血腥味混著硝煙味，瀰漫在空氣中。
王平安放下搖柄，手因為用力而發酸，沈姝婉遞過來水囊，眼裡滿是激動：“成了！我們真的擋住了！”
徐達走過來，看著六轉銃槍管上的餘熱，又看了看遠處潰散的北元騎兵，突然大笑起來：“好！好個六轉銃！平安，你給大明造了個寶貝！”
藍玉湊過來，摸著還發燙的槍管，一臉驚歎：“平安，這鐵疙瘩叫啥名？回頭我跟陛下請旨，給它起個威風的名！”
王平安望著遠處的漠北荒原，輕聲道：“就叫‘連弩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