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老朱的家宴
朱元璋為眾藩王選派好僧人後，考慮到眾藩王們為了馬皇后的病情，已經在京城待了太久了，得抓緊讓他們回到封地。
為了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的兒子們，朱元璋和馬皇后老早就準備起來了。
乾清宮的家宴擺了滿滿三桌，青瓷碗裡盛著馬皇后親手做的粉蒸肉，蒸騰的熱氣混著米酒的醇香，驅散了殿內的涼意。
因為朱元璋在飲食上一直都很儉樸，平日裡只吃一些麥飯、豆粥、蔬菜等平民主食。
今日因為要宴請自己的兒子們，朱元璋索性也奢侈了一把，桌子上多了好幾道肉菜。
有淮揚菜鹽水鴨、臘肉燉筍、鹹魚燒肉，還有炙烤羊肉、蒸鵝等硬菜。
對待兒子們，平日裡儉樸的朱元璋也難得大方了一次。
馬皇后穿著家常的醬色團花襖，鬢邊只簪了支素銀簪子，正挨個給兒子們佈菜，眼角的笑紋裡全是暖意。
“樉兒，多吃塊排骨。”
她給秦王朱樉夾了塊帶肉的骨頭，指尖觸到他冰涼的手背，嗔道，“封地天冷，回去記得多穿件衣裳，別總學你父皇，天不亮就往外跑。”
朱樉縮了縮脖子，臉上堆著笑，心裡卻發虛。
前幾日他剛因強佔民田被朱元璋訓斥，此刻被母親溫言軟語一問，倒比捱罵還不自在，只含糊應著“曉得了”。
“棡兒，你胃不好，這碗山藥粥快喝了。”
馬皇后轉向晉王朱棡，見他碗裡的粥沒動幾口，又往他碟子裡添了塊豆腐，“去年讓你帶的養胃方子，按時喝了嗎？別總仗著年輕胡來。”
朱棡梗著脖子，臉頰漲得通紅。
他前日才打死了個偷懶的下人，此刻聽母親問起身體，只覺得臉上發燙，悶頭喝了口粥，聲音甕甕的：“喝了，娘。”
秦王朱樉和晉王朱棡每次犯錯了能夠被老朱減輕懲罰，也多虧是馬皇后在一旁為他們求情。
要不是有馬皇后，這哥兩就按照他們倆那尿性，估計早就被老朱廢掉王爺的位置了。
所以秦王朱樉和晉王朱棡還是很愛戴他們這位母后的。
馬皇后這才轉向朱棣，見他正低頭給朱高熾剝蝦，眼神軟了幾分：“棣兒，北平風沙大，回去讓妙雲多給你備些潤肺的湯。”
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性子剛，在邊關別總跟人硬碰硬，自己的身子要緊。”
朱棣抬起頭，眼眶微熱，他自幼在軍旅長大，難得被母親這般疼惜，喉間動了動，低聲道：“娘放心，兒子曉得。”
燕王朱棣雖然性子冷淡，但是面對馬皇后的關心，原本如寒冰一樣的心也頓時被融化了。
看到母后的關切的目光，燕王朱棣心裡卻暗下決心，定要在北平做出些樣子，不辜負母親牽掛。
到了周王朱橚，馬皇后笑著指了指他：“橚兒，聽說你在封地總往藥圃跑？”
見朱橚不好意思地撓頭，又道，“研究醫術是好事，可也別忘了封地的百姓——田裡的麥子該追肥了，糧倉夠不夠，這些都要上心，知道嗎？”
馬皇后也很是寬容，對於這個不想當王爺的兒子，自然也不會硬逼著他去幹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朱橚忙點頭，眼睛亮閃閃的：“娘，兒臣記下了！等明年收成好，就把新制的藥丸子給您送來！”
他心裡琢磨著，回去要把藥圃和農事的時間再分勻些，讓母親少操心。
馬皇后剛坐下，朱元璋就放下了酒杯，銅酒盞磕在桌上，發出“當”的一聲，殿內的笑語頓時輕了半截。
他瞪著朱樉，眉頭擰成疙瘩：“樉兒！你封地的事，別以為朕不知道！上個月有百姓告你強徵民夫修王府，是不是？”
朱樉手裡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臉色瞬間慘白，“撲通”跪在地上：“兒臣知錯！”
朱元璋一拍桌子：“知錯？再讓朕聽見你欺壓百姓，朕就把你那秦王印繳了，貶去守皇陵！”
朱樉渾身發抖，頭埋得更低，心裡只剩一個念頭：回去定要收斂些，再不敢造次。
“還有你，棡兒！”朱元璋的目光掃向朱棡，語氣更沉，“你府裡的下人，是讓你使喚的，不是讓你當牲口打的！上個月打死的那個小廝，他家裡還有老母親，你給人賠了什麼？”
朱棡也“咚”地跪下，額頭抵著地磚：“兒臣……兒臣給了五十兩銀子。”
“銀子能換回人命？”朱元璋冷笑，“回去把府裡的規矩好好整整，再敢縱容下人作威作福，朕先摘了你王府的牌子！”
朱棡大氣不敢出，心裡又怕又悔，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要跟個下人置氣。
秦王朱樉和晉王朱棡聽到父皇如數家珍般說著自己的不堪，都滿臉震驚。
明明有些事，是背地裡乾的，父皇怎麼會知道呢！
與秦王朱樉和晉王朱棡的震驚不解不同的是，朱元璋顯得雲淡風輕。
朱元璋手下的錦衣衛遍佈全國各地，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朱元璋的臉色緩和了些，看向朱棣時，眼神裡多了幾分期許：
“老四，北平是國門，元人的殘部還在蠢蠢欲動。回去後，把軍隊好好練練，城牆該補的補，糧草該囤的囤。朕等著看你打幾個勝仗，給朱家掙點臉面。”
朱棣起身拱手，腰桿挺得筆直：“兒臣遵旨！定不負父皇所託！”
他心裡燃起一團火，父皇的信任比什麼都重，回去定要把北平的防務抓得更緊。
朱棣的目標是封狼居胥，像衛青、霍去病一樣，真正的建功立業，揚名立萬！
最後，朱元璋看向朱橚，語氣放緩了些：
“橚兒，你愛研究醫術，朕不攔你，可別忘了，你是周王，不是遊方郎中。封地的賦稅、刑獄，樁樁件件都要上心，別讓朕聽說你治下出了亂子，到時候可沒人替你說話。”
朱橚忙起身應道：“兒臣明白！回去就把封地的卷宗都理一遍，絕不讓父皇失望！”他心裡盤算著，明日就把藥圃的事託付給副手，先把封地的政務抓起來。
馬皇后見氣氛有些僵，忙給朱元璋遞了杯酒：“孩子們都知道錯了，今兒是家宴，不說這些了。來，嚐嚐這酒，是棣兒從北平帶來的。”
朱元璋接過酒盞，抿了一口，目光掃過滿堂的兒子，臉色漸漸柔和。
“今日喝個痛快！”
朱元璋一聲立下，在場的眾人一下子被調動了氣氛，開懷暢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