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馬皇后：允熥，皇祖母來了，你睜開眼看看皇祖母啊！
馬皇后手中的安神湯“啪“地摔碎在地，褐色的藥汁濺在鳳紋裙裾上。
朱元璋連龍袍都未及披，只著中衣就往外衝。
自己已經失去一個孫子了，不能再失去允熥了！
“重八……”
馬皇后抓過一件狐裘追上去，在廊下才勉強給他披上。
夜風如刀，颳得宮燈劇烈搖晃。
朱元璋跑得踉蹌，幾次險些被自己的衣襬絆倒。
馬皇后則死死攥著他的手臂，能感覺到朱元璋的脈搏快得嚇人。
“允熥才五歲啊.……“朱元璋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他要是……要是……“
皇長孫朱雄英當初離世的一幕又浮現在朱元璋的面前。
話未說完，東宮已到。
朱元璋和馬皇后也顧不得跑來的氣喘吁吁，急忙上前檢視自己皇孫允熥的情況。
東宮後花園的荷花池畔。
朱允熥面色青紫地癱在太子朱標懷中，臉色青白如紙，唇邊還掛著沫子，溼透的衣袍還在汩汩淌水，髮梢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暈開深色的水痕。
“父皇……“朱標抬頭，眼底佈滿血絲，“兒臣……兒臣沒能護住他……“
“兒臣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了！”
原本太子朱標正在批閱奏章，結果突然聽到太監來報，說是世子落水了。
太子朱標顧不上披衣服，立馬趕到東宮，親自跳下水，將兒子朱允熥救了上來。
此時驚慌的太子朱標的衣襟前襟全是水漬和血跡——顯然是他親自給允熥渡氣時沾上的。
“允熥，皇祖母來了，你睜開眼看看皇祖母啊！”馬皇后撲到朱允熥身邊，聲音嘶啞道。
看著眼前已經不省人事的皇孫，馬皇后差點暈厥。
“母后……”朱標眼疾手快將馬皇后扶住。
朱元璋一把推開兒子，撲到朱允熥面前。
孩子的手腕冰涼，脈搏弱得幾乎摸不到。
“來人！快宣太醫！“朱元璋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著孫兒的手腕，渾濁的眼中泛起血絲。
“回稟父皇，太醫院醫生已經來了！”一旁哭得梨花帶雨的呂氏說道。
“讓他們快救咱的皇孫允熥！”朱元璋厲聲命令道。
呂氏便立馬去傳早已到達，但因為沒有救治辦法，所以一直跪在門外的太醫們。
“臣參見陛下。”為首的太醫院遠令葛景山帶著一幫御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
“別囉嗦了，快救咱皇孫！”朱元璋不耐煩的說道。
現在人命關天，還整這些繁文縟節。
“遵旨！”葛景山擦了一把滿頭的汗珠，帶著御醫們便圍在朱允熥的身邊，準備實施搶救。
看著眼前氣息已無得皇孫朱允熥，太醫院院令葛景山的官服早已被冷汗浸透，三層補子都黏在背上。
他手中九根銀針在月色下泛著冷光，卻始終懸在朱允熥心口三寸處顫抖，連帶著整個人都如同篩糠般搖晃。
“陛下，世子溺水太久，水邪侵肺，閉住氣道......“他的聲音像是被掐住脖子般斷斷續續，餘光瞥見朱元璋寒氣逼人的目光，後半句話硬生生咽回肚裡。
左側的賙濟安突然“撲通“跪倒，手中熬好的蘇合香丸藥碗摔得粉碎：“臣、臣等試過針刺雲門、中府二穴，可世子......“
“陛下，臣死罪！”話音未落，右首的李太醫已癱坐在地。
二十餘名太醫擠在青石板上，偷偷擦拭額頭冷汗，目光躲閃著不敢對上朱元璋噴火的雙眼。
因為今天世子殿下朱允熥命喪當場，整個太醫院的人也都不要想著活著回去了。
上次皇長孫朱雄英患病薨逝，陛下大發雷霆，要不是有皇后娘娘求情，整個太醫院估計都要被誅九族。
因此，現在所有的太醫院的御醫們都惴惴不安，他們已經在害怕即將要面對的結局。
給世子朱允熥殿下陪葬！
葛景山看著朱元璋逐漸鐵青的臉色，膝蓋重重磕在朱允熥身側的青磚上，發出悶響：“臣等......臣等萬死難辭其咎！“
然而他顫抖的手指始終不敢將銀針落下，生怕這一紮下去，便是滿門抄斬的結局。
葛景山從醫多年，自然是知道現在已經無計可施了，如果將這銀針紮下去，可能會更糟！
話未說完，朱元璋突然暴起，一腳踹翻葛景山：“治不好皇孫，你們全都陪葬！“
緊接著，朱元璋一腳踹翻葛景山帶來的藥箱，各色藥材撒得滿地都是：“廢物！都給朕滾！“
朱元璋此時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看著自己眼前的皇孫皮膚已經泛出駭人的青白色，嘴唇紫得發黑。
朱元璋慢慢直起身，掃視滿殿太醫：“現在，誰能救活皇孫，朕賞他九族富貴。“
但是太醫院的人沒有一個敢回應的，都將腦袋埋得更低了。
這份賞賜太醫院的人都想要，畢竟太醫院御醫的俸祿就那幾個銅板。
但是前提是要有命去享受這份賞賜！
朱元璋看著烏壓壓一片的御醫竟然沒有一個能救治自己皇孫的，也是失望透頂。
朱元璋已然是手足無措，但突然像是想到什麼。
“王平安！王平安何在！“朱元璋的嘶吼震得廊下銅鈴亂響，守在遠處的宮女太監們嚇得齊刷刷跪倒在地。
在朱元璋看來，現在能夠救允熥的人只有王平安了。
這小子總能在這種危急時刻想出一些奇怪的點子。
“傳王平安！”
侯良成立馬親自小跑去傳王平安。
而殿前黑壓壓跪了一地太醫，最前頭的葛景山額頭抵地，渾身發抖。
他知道，如果今天王平安也無計可施，那自己這條老命今天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
此時，王平安正赤著上身，在房間裡揮汗如雨地搗蒜。
銅甑裡的蒜汁咕嘟咕嘟冒著泡，辛辣的氣息充斥整個屋子。
突然，院門被“砰“地撞開，內使監侯良成渾身大汗地衝進來：“王御醫！皇孫落水，陛下急召！“
王平安聽到“皇孫”兒子，大腦急速運轉。
皇孫，朱允炆，還是朱允熥！
能夠讓朱元璋這樣著急的，肯定是這兩位皇孫。
但是，現在救人要緊，也顧不得想這麼多了。
王平安手裡的銅杵“噹啷“落地。
“備馬！“他抓起藥箱就往外衝，連外袍都來不及穿，只隨手扯了塊麻布裹住滿是蒜泥的手。
雨後的宮道溼滑難行，王平安策馬狂奔，馬蹄踏碎水窪，泥漿飛濺。
遠遠望去，東宮燈火通明，殿前黑壓壓跪了一地太醫。
他剛跳下馬，醫士林遠就踉蹌著撲過來：“王御醫！皇孫脈象已絕，你千萬不能去——“
王平安知道林遠是不想讓自己牽涉其中，但現在救人要緊。
王平安一把推開他，大步衝進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