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權柄（番外）
趙雲義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睜眼卻沒看到容玉，尋遍整個小院，都沒見到人。若非昨晚燃起的紅燭還有殘餘燭淚凝固在燈臺上，他都要以為這是一場夢。
“人呢？”趙雲義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那姑娘還能害羞不成？
直覺告訴他，容玉的情緒裡大抵沒有害羞兩個字。
門外，仍舊有人守著，這次卻不限制出入。
“我進來了。”
“嘿，我又出來了。”
趙雲義在門檻上反覆橫跳，回應他的，是禁衛軍看傻子一般的目光。
“你們今天怎麼回事？”按照這些人之前的態度，就算不砍他，也要用刀鞘揍他。今日卻安靜得很，如同沒有得到命令的傀儡。
“奉我主之命，趙公子可自由出入。”領頭之人開口，聲音平鋪直敘，沒有什麼情緒。
今日禁衛軍換了人，還是之前的扮相，卻不是趙雲義昨日見過的那些禁軍。這些人長相平庸，看不出什麼特色，完全是丟進人堆裡便找尋不到的型別。
更重要的是，趙雲義從他們身上，沒有感受到任何情緒波動。
這是他很少見到的。
“你們是容封的人？”趙雲義挑眉，他只在容封手下那些人身上看到過這種特徵。
“不是。”領頭那人說完，便不開口了，一雙暗色的眸子看著人，眼裡沒有情緒，呆板、木訥，像個木樁子。
越發像一具傀儡了。
趙雲義知道這是一群無聲無息的尖刀利刃，擅長在暗處取人性命，刺探情報。如今，他們卻立於天光之下，與那些人生父母養的人站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一把合格的武器，要緘默、要低調、要聽從上位者的指派，要沒有自我。
一群人形兵器，用過既丟，壞了不會心疼的一次性物件。
以前他和同伴在戰場上，何嘗不是壞了就丟的物件。
趙雲義心中升起古怪感覺，不是容封的人，那能是誰的？難不成是陛下的？
想起之前的遭遇，趙雲義越發覺得皇帝很眼熟，眼熟得過分。分明沒見過，可那雙眼，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說說唄，你們主子是誰？難道是皇城那位？”他勾住領頭之人的脖子，瞥見他衣領處露出的傷疤，是致命傷。這也是個經過千錘百煉的物件。
對方眉頭微皺，想掙脫，卻沒能成功。
“不說？你們也不走？行，不走是吧？等著我去買些酒菜來。”趙雲義笑容張揚，帶著一股子出人意料的活潑。
一群人立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都有些茫然。
白鶴茶樓是個三層小樓，造型精緻，此刻樓頂坐著兩個人，從這裡，勉強可以看到趙雲義與人互動。
“昨晚如何？”容封問。
“尚可。”
“……”
場面一度安靜下來，容封盯著容玉，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一些情緒，卻沒能成功。
“第二次了，你算計來算計去，不就是想要這個結果。你的目的達成了。”容玉攤手。
“……”
容封被噎，提起小藥壺倒了一碗藥遞過去。
白瓷碗，湯色黑沉。
容玉抬眼，容封立刻道：“避子湯，你若是不……”
話音未落，容玉已經接過來一口氣喝完。
“嘖，那小子若是知道，必然傷心。其實那小子真不錯，不是我說，他還挺好玩的，沒事的時候拿來逗趣挺好。”容封蒼蠅腿搓手，滿臉的心虛之色。
“廢話少說，你的戲演完了？”
“哎，不是，怎麼就演戲了？”他猛地站起來，腳邊藥壺順著屋頂滾落，有人無聲出現，接住藥壺。
“我那是真心實意臣服。我若不認真些，姚千行早就把我活剮了，他容得下你，可他容不下我！當年你為什麼走，還不是因為他容不下人？”
“錯了，我怕自己哪天忍不住殺了他。我現在想明白了。”容玉燦然一笑。
容封就看不得她這幅模樣，一看就知道在憋壞。以前他看不透這個妹妹，如今仍舊看不透。
她總幹出一些讓人眼前一黑的事情來。
“他想把你嫁出去，不就是為了安撫臣子。先帝那時候割讓一城又一城，送出去了不知多少新封的公主的郡主，說到底就是個慫。他姚千行的打算，那先帝有什麼區別？他選的那些人，嘖。
“我偏不如他的願！倒不是非趙雲義不可，只是這由頭合適，他又恰好撞了上來。往後，任爾雷霆雨露，這小子都要擔著！”
說著，容封情緒激動起來。
容玉揉揉耳朵，說話就說話，怎麼還聲音越來越大了，聲音大就有理？她擺手道：“行了，廢話真多。你想當皇帝嗎？”
“誰廢話了，我就不能……什麼？”容封驚得險些滾下屋頂。
樓下，一人仰頭看著，雙手呈託舉狀。
“嘿嘿，好玩，真好玩。”此人正是秦少央。
“容玉！你瘋了？你自己聽聽，你說了什麼！”容封看向周圍，好在聽力範圍內都是親信，這白鶴茶樓也是他們自己的產業。
“你不想？”容玉托腮，笑眯眯看他。
“這是想不想事情？”瘋了，真是瘋了。
容封一直以為自己才是最瘋的那個，原來這個妹妹才是瘋了。
“姚千行當年要我成親，原因很簡單，他想要一個繼承人。一個帶著皇族血統的，由他教養的繼承人。”
“他不是那種在意血脈的人。”容封反駁。
“對，可他不能生孩子。”
“他是男的，當然不能生……你說什麼？”
“藥是盛南音親手灌的，我熬的藥，我親眼所見。你也有份，不過你的藥被我換了，就你拉了七天肚子的那次。”
回憶起那生不如死的七天，容封面色微白，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忽地，他想到什麼。
“不對，姚千行有子嗣，只是夭折了。”
“只許先帝強擄臣妻，就不能后妃淫亂宮闈？你就沒查一查，那些子嗣是怎麼夭折的？”容玉掏出一把糖炒栗子，笑眯眯看人，遞過去，容封卻沒接。
這件事，對於他而言衝擊力還是太大了。
“……後宮諸事，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你怎麼知道？姚千行說的？”
“他不要面子的嗎？當然是我自己查的。”
“你都不管事！你查個屁！”容封奪了她手裡剛剝好的板栗，氣得腦仁疼。
容玉笑彎了眼：“大福公公告訴我的，我和他關係好著呢。”
“盛貴妃給姚千行下過毒，如今他沒幾日了，這皇帝你幹嗎？你不干我幹。”
“容玉，你就沒覺得用這種嘮嗑的語氣說這些話很不對勁？”容封簡直要氣炸了，“老子這些年一直想著怎麼保命，一心都是明哲保身，結果你給我玩這個？”
想到自己在姚千行面前的伏低做小，容封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他當對方是威不可測的老大哥，對方看他像個好大兒。
“別激動，別激動。”容玉順毛擼，“我都按你的安排，接受趙狗娃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滿意，簡直滿意死了！老子要早知道這個，老子能讓豬把我家大白菜拱了？”
容封一隻手高高抬起，望著仰頭看自己的容玉，終究是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臉上。
“哥，你臉腫了。不對稱，要不再來一下？”
“滾！你給老子滾！”
時隔多年，容封再一次感受到來自於親生妹妹的套路。是啊，從小他就玩不過她。
這次更是誅心。
他盤算那麼多，伏低做小這幾年，都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有幾天安穩日子。
就差臨門一腳，結果她有這麼大一件事瞞著自己。
她還覺得接受趙雲義，能給自己安慰。那是安慰嗎？他/孃的，那是誅心！那小子配嗎？！
不行，他要報復回去！
“秦少央，給老子滾上來！”
“啊？”秦少央蹲在下面啃板栗，聞言仰頭，滿臉都是茫然。
“你，立刻，馬上，去谷山縣，務必要勾了趙小芳的魂，讓她死乞白賴哭著喊著也要嫁給你！”
“啊？”秦少央蒙了，“封哥兒，你咋知道我看上那小丫頭了？給安排點聘禮唄。”
秦少央掏兜，口袋空空，一窮二白。
容封：“？”
“白鶴茶樓給你。”容玉丟了塊令牌下去。
“好嘞，謹遵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