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胡氏的判決
何雲生聲音沙啞，走到容玉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謝她能夠直面蜚語，謝她堅韌，謝她那份遠超常人的勇氣。
若非她因胡氏誹謗告官，胡氏根本不會在公堂上口不擇言，這樁陳年舊案的真相，永遠不會被人知曉。
“謝我作甚？要謝的不該是終日跑前跑後的衙役和公正無私的縣令嗎？”
容玉面上淡笑，若是何雲生抬頭，必會發覺這笑容不及眼底，容玉眸中一片平靜無波。可惜何雲生沒有抬頭，他仍舊沉浸在自己複雜的情緒裡。
何雲生很清楚，如果不是容玉，董秀才死亡的真相將會永遠不為人知。
“要謝的，小生要謝所有人。”
劉重山蹲在廊下，見何雲生情緒激動，微微搖頭：“你小子就不想知道，胡氏會是什麼下場？”
何雲生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轉而看向劉重山，表情期待。這是一場遲來的審判，何雲生做夢都想知道答案。
“二叔不要賣關子，胡氏的下場如何？”何雲生等了片刻，沒有等到答案，急急問出口。
“若是幾百年前的律法，胡氏要償命。不過盛朝沒有那麼殘酷的刑罰，胡氏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監禁三年，一個是監禁半年，罰金三百兩，交給死者家屬。”
孔順心從外面進來，語氣平淡。
這樁案子已經是從重處罰，盛朝這方面的刑法套用這個案子不夠有針對性，董秀才的死，很難確定有多少是因為胡氏。因此量刑有些難。
董秀才有功名在身，若是沒有死，便是秀才老爺，是可以直接做官的。因此才能有這麼重的刑罰。
可這樣的結果，對於董秀才這個死者而言，胡氏並沒有得到足夠的懲罰。
“何雲生，我來是受董秀才家人所託，將兩年前你給的錢財還回來。孔縣令託我帶句話。”孔順心將沉甸甸的錢袋子放在何雲生手中，正色道，“春闈將近，莫要多想，功名為重。若你不認可這份審判，改日便由你來翻案。”
何雲生倏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孔順心。
這話分明是告誡他，想要改變現狀，只能考取功名，坐到最高處，才有希望著手修改律法。律法乃國之根本，想要修改，他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面對政敵刁難和百姓非議。
“小生知道了，定當竭盡全力。”
容玉問：“胡氏選擇三百兩銀子？”
“不，胡氏選擇入獄三年，是她的丈夫方宗泉選了三百兩銀子，入獄半年。”孔順心道，“你們隔壁的宅子，已經賣出去了。”
隔壁不過是尋常人家，想要湊夠三百兩銀子，的確需要賣宅子。到了如今的局面，實在令人唏噓。
“敢問孔班頭，客棧那個案子如何了？”容玉問。
相比起董秀才案的高高拿起緩緩放下，客棧白骨案聳人聽聞，證據線簡單，定罪不難。只是因為涉及死刑，需要上級官員審批，這才拖得時間久了些。
孔順心哈哈一笑，賣關子道：“趙小娘子不如猜一猜？”
容玉道：“掌櫃是必死的。”
“不愧是敢因為一些口角報官的巾幗，上頭已經發話，過不了多久小娘子就知道答案了。有道是天網恢恢就疏而不漏，這些案犯，都不會有好下場。”
“如此，辛苦縣令大人與孔班頭了。”遲來的正義啊，勉強算是正義？
容玉心中思量，越發覺得孔順心對自家格外關照。
“是辛苦，最近忙得厲害。小娘子之前做的豌豆糕，縣令昨日還唸叨，不知可否再做一次？”
孔順心笑眯眯看著容玉，他年紀不大，其實是整個捕快班裡年紀第二小的，王二年紀最小今年十七，孔順心也不過二十有一。能做到班頭這個位置，一方面是孔縣令的關係，一方面則是他的確有幾分真本事。
此人長相頗為正氣，濃眉大眼，做事板正，倒比衙門裡的那些溜子好太多。
魯氏聽到外面動靜，放下手裡的針線活，開啟窗笑盈盈道：“孔班頭這話說的，不過是一把豆子的事情，我家玉兒自然能做。我家玉兒不止會做豌豆糕，其他點心也能做。不如讓她多做幾樣，明日給縣太爺送去？”
孔順心忙道：“那倒不必，我自己過來就行。只是不知道，趙小娘子還會做什麼？”
“尋常點心都能做，原先我在病中，玉兒還做了桂花糕。這春日裡，我看槐花要開了，槐花糕也是能入口的。”
已是三月，早開的槐花也不沒有，半開未開的槐花才好吃。
孔順心聞言，眼前一亮，便應下了，點名要豌豆糕和槐花糕，剩下幾樣讓趙小娘子隨意發揮。
容玉來不及說話，魯氏已經應下。
孔順心離開後，何雲生立刻去房間裡讀書。按往年的規矩，縣試一般在二月前後，因著前些年旱災，再加上新帝登基一系列事情，今年縣試安排在了三月底，比以往足足多了將近兩個月的學習時間。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的是備考時間充足，壞的是時間越長，人越容易倦怠，而且備考時間充足想要與人拉開距離，只會更難。
距離縣試只剩下不到十日時間，孔順心哪怕心思紛亂，也不得不咬牙靜下心來讀書。
劉重山今日休沐，聽魯氏說起槐花，便要吃槐花包子，背了個竹筐出去摘槐花。小芳和狗子也感興趣，急匆匆跟上。
最後院子裡只剩下坐在躺椅上發呆的老婦，以及容玉和魯氏。
今日的燒餅早已賣完，門口擺著售罄的牌子，也算是浮生偷得半日閒。
“娘為何要給我攬這個活計？”容玉笑問。
魯氏對上容玉的笑臉便覺得心虛，硬著頭皮道：“娘想著，縣太爺為民做主，咱們應該謝謝對方。”
容玉剛要說話，外面傳來敲門聲。
她走到大門口開門，就見是抱著孩子的的方宗泉。容玉後退一步，戒備看著對方。
方宗泉眼睛通紅，遍佈血絲，精神明顯不太好。看到容玉的反應，自嘲一笑。
“對不住，嚇到你了。今日我帶團團過來，是道歉的。”
說完這句話，方宗泉發覺容玉還是神色戒備，面上苦笑，轉身便走。
容玉見他頭也不回離開，開口喊住人。
“你賣了房子，往後怎麼過活？”
“手裡還有點餘錢，家裡還有老宅子，倒是活得過去。等我那婆娘出來，再商量做什麼活計。半年而已，一百多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