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芳她哭
方宗泉看著胡攪蠻纏的妻子，心頭一陣煩躁，往日妻子雖不講理，但還沒有到這種局面，眼下這情況，他直覺不好。
“不過是個背後沒人撐腰的小丫頭片子，難不成她家那不乾不淨的二叔和瘸子狗還敢打我？”胡氏冷笑，她沒將隔壁租戶放在眼裡。連家產都沒有，拿什麼和她拼？
方宗泉心中沒底，還要勸說，就見妻子扯開嗓子大喊：“你就是個狐媚子！就知道裝可憐，你家男人死了關我什麼事？他死在戰場上是你剋夫，別往老孃身上髒水！你那婆婆和你真是蛇鼠一窩，都是賤皮子！缺男人的貨色！養了小叔子在家，誰知道幹什麼勾當！”
此話一出，街坊四鄰面面相覷，都覺得胡氏說得有些重了。可他們也好奇，趙家這些人，究竟有沒有首尾。且不說這趙家小娘子，就是那魯氏，也是長相不錯的，瓜田李下，實在讓人不得不多想。
狗子在一旁聽得麵皮發熱，他嘴笨，想反駁，卻不知怎麼說。
二叔和他在家裡，真不是這人說的那樣，可他要怎麼讓旁人相信呢？
狗子心中焦急如焚。
魯氏從家裡出來，聽到這話也是氣得不輕，險些氣暈過去，若非小芳扶著，當即就要栽倒在地。
“別聽，小芳別聽。”魯氏試圖捂住女兒的耳朵，慌忙中卻沒捂住。
容玉低頭尋找，撿起被人丟到地上的菜刀，一刀砍在門板上。
“出來說！你有本事出來說！背後說人算什麼本事？”
她也是火氣上來了，長這麼大，她見過不少指鹿為馬的人，就是沒見過嘴這麼髒的。
胡氏越說越有勁，還真開了門，看到手握菜刀的容玉，她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又怕旁人小瞧了自己，往前走了幾步，踮著腳翻白眼。
“我出來了，你能拿我怎麼著？有本事殺了我，殺了我你也要坐牢，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容玉聞言後退半步，胡氏見狀越發囂張，往前又走了一步。
容玉連退三步，胡氏心中嗤笑，剛要上前，就見她舉起菜刀衝過來。
胡氏不過是嘴上逞強，哪裡敢面對這樣的場面，當即膝蓋一軟跪坐在地上。容玉手中菜刀停在胡氏眉心，目光沉靜如水。
胡氏被這無波無瀾的眸子嚇了一跳，往日她見這小娘子笑容溫婉柔和，以為是個好拿捏的，這才敢扯著嗓子在家裡罵，不顧旁人會不會聽到。此刻對上容玉面無表情的模樣，胡氏只覺得仿若有一隻手扼住咽喉，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烏泠泠的眸子倒映著她狼狽的身影，胡氏此刻心中只剩下恐懼。
她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那把刀落在自己身上。
容玉道：“狗子哥去縣衙，報官！”
圍觀眾人一愣，報官？口舌之爭用得著報官？這趙家小娘子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眾人看看天色，這時候衙門都要鎖門了，哪裡能報官？
再說了，尋常百姓哪裡敢沒事去衙門晃悠，這點小事情，也敢勞煩縣太爺？嫌命長嗎？即便是那些衙役，都是不好惹的。
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這趙家都到了拋頭露面賣燒餅的地步，哪裡有錢打官司？
而且，這用得著打官司？
婦人之間的口角罷了，還能上綱上線？
在場所有人都覺得驚異，他們的認知裡這種小事，真用不著去衙門。
狗子早就在容玉開口喊自己時，便往衙門跑去。狗子可不管能不能，他家小嫂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小嫂子就是家裡的主心骨，他嘴笨，小嫂子吵架的模樣，簡直是替他長了一張嘴。
狗娃哥容易嘛，好不容易有個媳婦兒，還要被別人逼死。
是的，逼死。狗子見過村裡的寡婦被人逼死，在他眼裡，隔壁那婦人就是想要乾孃和小嫂子死。這要他如何不生氣？
狗子連滾帶爬衝到衙門時，正趕上劉重山他們勾肩搭背從衙門出來。
見狗子滿身狼狽衝到臺階上，抓起鳴冤鼓的棒槌，劉重山眼皮一跳，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好傢伙。”劉重山被狗子的力道帶得一個趔跌，若非一旁有柱子攔著，直接就摔倒了。
“怎麼了這是？你能有什麼冤情？不就是早上搶了你一個蜜棗，用得著擊鳴冤鼓？”
劉重山吊兒郎當的話，引得周圍衙役一陣鬨笑。
他們不少人去過趙家燒餅鋪買餅，知道這坡腳的小子是個腦子笨的，死犟死犟，實在是不機靈，他們都喜歡逗這小子。
狗子抹了一把眼，梗著脖子道：“有人想要乾孃和小嫂子死。”
“什麼？”劉重山臉色鉅變。
拿著新根雕的孔順心優哉遊哉從衙門出來，聽到這話，也是面色微變。他認得狗子，知道狗子口中的乾孃和小嫂子便是魯氏和那個小娘子。
“弟兄們，跟我走。”孔順心將竹子形狀的小根雕塞進懷裡，振臂一揮，正色道。
這些衙役都是捕快班的，歸孔順心指派，自然是孔順心指哪打哪。
一刻鐘後，捕快班眾衙役一路小跑趕到，看著眼前的情形，都很茫然。
只見一婦人跌坐在地，一動都不敢動。賣燒餅的趙家小娘子一手握著菜刀，一手叉腰，還真讓人分不清是誰欺負誰。
魯氏在一旁抹眼淚，小芳也在一旁哇哇大哭。
看到孔順心眾人過來，小芳直接衝過去，一把抱住孔順心的腿。
“嗚嗚嗚，孔班頭，隔壁的嬸嬸想逼死我娘和嫂子！”
小芳從小就是個語言能力很強的孩子，哭泣絲毫不影響她發揮，她哭哭啼啼將過程說了。
胡氏平日裡指桑罵槐的言語與今日罵人的話，全都被她複述一遍。
容玉不由側目，她沒想到小芳竟記得這樣多，究竟是如何在意才能記憶如此深刻？她有些後悔，沒有早點料理隔壁這惡婦。
接下來，就到了小芳自由發揮的時刻。
小姑娘先哭年幼喪父，母親拉扯自己和哥哥長大，只因有二叔時而關照，村子裡便開始風言風語。哥哥因為這些事情，沒少在村裡打架受傷，母親日日以淚洗面。
再哭，哥哥為了出人頭地，讓她和娘遠離那些風言風語毅然從軍，如今哥哥戰死沙場，嫂子也被人用同樣的手段欺負。
一哭、年幼喪父，無依無靠。
二哭、流言蜚語，積毀銷金。
三哭、生計艱難，又逢災禍。
四哭、母喪長子，妹喪長兄。
五哭、日日辛勞，艱難求存。
六哭、伶仃無倚，惡鄰欺辱。
七哭、孤母孱弱，寡嫂苦難。
小妹委屈，喪父喪兄，無枝可依。
這一哭，倒是讓圍觀眾人心中慼慼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