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帝怒北疆失局
朱元璋猛地轉過身，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剛剛踏入堂內的蘇白。
“你來得正好！”
他將手中幾乎捏碎的軍報狠狠摔在桌上，紙頁散開，露出上面潦草急促的字跡。
“北元那群豺狼！一小股遊騎就敢深入朕的九邊重鎮！”
他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燒了糧草，屠了村子，劫掠百姓……最後還他孃的全身而退！”
朱標臉色煞白，下意識地看向蘇白。
蘇白垂著眼瞼，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默默撣了撣官袍下襬沾著的泥點。
馬皇后輕嘆一聲，走上前柔聲勸道。
“重八，事已至此，光生氣也無用。還是先想想應對之策。”
“應對？怎麼應對！”
朱元璋猛地一揮手臂，胸膛劇烈起伏。
“數萬邊軍！都是吃乾飯的嗎！讓人在自己家門口撒完野還大搖大擺走了！”
他目光如刀，再次刮向蘇白。
“蘇白！你那些好東西呢？啊？能開山裂石，能讓人在高原上如履平地的仙丹呢！”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能不能現在就給咱變出幾千幾萬來！送到北邊去！把那些該死的蠻子都給咱炸上天！”
所有侍立都嚇得屏住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縮排地縫裡。
蘇白終於抬起眼。
他的目光平靜地迎上朱元璋滔天的怒火，聲音異常清晰。
“陛下，臣變不出來。”
朱元璋瞳孔一縮，額角青筋跳動。
“你說什麼？”
“臣說，變不出來。”
蘇白重複了一遍，語氣依舊平穩。
“水泥磚是一塊塊燒出來的，火藥是一勺勺配出來的，藥丸是一顆顆煉出來的。”
“沒有一步能省，沒有一件能憑空變出。”
他微微停頓，看著朱元璋那雙幾乎要噴火的眼睛。
“陛下若真要，臣現在就可以回工坊，帶著匠人日夜不休地趕工。”
“但能做多少，何時能送到北疆，臣不敢妄言。”
朱元璋死死盯著他，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絲毫的怯懦或推諉。
但蘇白只是坦然回視。
半晌，朱元璋胸中那口暴怒的濁氣重重吐了出來。
他像是被抽掉了部分力氣，高大的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隨即又立刻挺直。
“咱……咱知道。”
他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疲憊的沙啞。
“咱只是……只是恨！”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桌案上，震得筆架亂晃。
“恨這幫不中用的廢物！恨這幫殺千刀的蠻子！”
朱標見狀，連忙上前一步。
“父皇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北疆之失，罪在邊將懈怠，情報遲緩！”
“兒臣願即刻擬旨，嚴查此事，絕不姑息！”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目光又落回那散亂的軍報上，眼神陰鷙。
“查？當然要查！”
他冷笑一聲。
“胡惟庸呢？兵部是他管的！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他人在哪兒？”
堂下一個小太監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發顫。
“回……回陛下，胡相……胡相今日告病，未曾入宮……”
“告病？”
朱元璋眼神瞬間冷得能凍死人。
“他病得可真是時候啊！”
他語氣裡的寒意讓跪著的小太監抖得更厲害了。
馬皇后輕輕按住朱元璋的手臂。
“重八，或許胡相是真的身體不適。眼下當務之急，是穩住北疆局勢，防止元人再次南下擄掠。”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立刻派人去把胡惟庸從病床上拖起來的衝動。
他目光掃過朱標，最後再次定格在蘇白身上。
“蘇白。”
“臣在。”
“你那工坊，現在全力工，一天能做出多少……那個陶罐炸彈？”
蘇白略一沉吟。
“回陛下，若物料充足，匠人輪班，日夜不休，剔除廢品，日產能維持在五十枚左右。”
“但這是極限，長久不了，人也受不了。”
“五十枚……”
朱元璋咀嚼著這個數字，眉頭緊鎖。
“太少了！杯水車薪！”
“而且這東西，守城尚可，野外追擊那股來去如風的遊騎，用處不大。”
蘇白微微點頭。
“陛下聖明。此物沉重，聲響巨大，用於突襲或可收奇效，但若想靠它主動尋殲機動靈活的騎兵，確實難以奏效。”
“那你之前說的，那個能讓我大明將士在高原立足的藥呢？”
朱元璋追問，眼神銳利。
“若是現在有一支精兵，用了你的藥，能否立刻開赴北疆，甚至深入漠北？”
蘇白沉默了片刻。
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朱標的心提了起來，他親眼見過那藥的奇效，也親身感受過高原的可怕。
“不能。”
蘇白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朱元璋的臉色瞬間又沉了下去。
“為何不能！你不是說那藥能削去五成枷鎖嗎！”
“藥，只是藥。”
蘇白的聲音依舊冷靜得近乎殘酷。
“它能讓適應的過程更快，痛苦更少，但它改變不了人是血肉之軀的事實。”
“一支從未經過高寒錘鍊的軍隊，即便用了藥，上了高原，依舊需要時間適應那裡的天地之氣。”
“否則，強行軍之下，非戰鬥減員恐怕會比戰損更驚人。”
他看著朱元璋，眼神坦誠。
“陛下，有些事，可以快。但有些事，欲速則不達。”
朱元璋不說話了。
他揹著手，在堂內來回踱步，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每一次轉身，都帶著一股壓抑的風暴。
朱標屏息凝神，不敢打擾。
馬皇后眼中憂色更重。
只有蘇白，依舊垂手而立，彷彿眼前這位帝王洶湧的情緒與他無關。
終於，朱元璋停下了腳步。
他背對著眾人，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蘇白。”
“臣在。”
“你需要什麼？”
朱元璋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人要給人，物要給物，錢要給錢。”
“咱只要一樣東西。”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實質般壓在蘇白肩上。
“最快的時間，給咱練出一支能用、能打、能追著北元騎兵跑的兵！配上你那些該有的東西！”
“不用多，先要一支！給咱看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