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好聖孫,怎麼越看越像建文?
隨著朱棣下了決定,車馬便行出了招待所,除了搭載眾人的兩駕馬車之外,自然還有隨行侍衛。
車駕浩浩蕩蕩行出,自是讓百姓紛紛惻目,猜想這又是何方來的貴人。
而車駕上,朱棣板著臉,朱高煦和朱瞻基也不說話,獨有于謙笑道:
“說來還未問過諸位有沒有吃過早飯?去舊城足有一二十里,若不吃早飯,怕是有些難熬!”
朱棣聞之,目光掃了一眼眼前這個面帶笑意的年輕人,突然反問道:
“我記得於詹事好像是錢塘人是吧,還未問過詹事家世如何?”
于謙見他反問,卻也不驚,神態自若道:“貴人好記性,謙正是錢塘人。”
“至於在下家世,其實不值一提,祖居考城,太祖仕元,曾祖遷居錢塘,祖父於洪武年間任工部主事,家父則是未仕。”
“令尊雖未出仕,卻也算個官宦世家!”朱棣悠悠道:“即是官宦世家,怎會來到瓊州任一家僕?”
王府詹事,說白了就是王府的管事,沒有官身,不像是詹事府那般有官方的承認,類似於私人幕僚,因而朱棣才會說于謙是個家僕。
這句話中本帶著些許侮辱人的意味,于謙卻不以為意道:“貴人想是記錯了,謙於此處本是求學,蒙王爺器重,任為王府詹事。”
“此即是王爺恩典,卻也是謙之願也,王爺如吾師,謙亦行弟子之禮,名為主從,實為師徒而已!”
“瓊王收得個好徒弟啊!”見他不卑不亢的模樣,朱棣眼中露出了一絲欣賞。
在他看來,于謙屬實是個人才,不是那種普通人才,而是那種罕見的大才!
不僅是因為這兩天于謙的談吐,還是因為于謙這人才思敏捷,年少有為。
要知道,于謙才來瓊州兩年,但這一路上不管問到什麼,都如數家珍一般張口就來,安排的也是妥妥當當。
這不僅說明於謙的聰慧,接受能力極強,還側面反應了于謙的管理能力。
而更關鍵的是,于謙年級不大,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年輕就是最大的優點!
現在他已經老了,雖然朝中還有三楊、夏元吉、張輔這些文武重臣,可年輕一代卻沒有什麼出色人物。
這樣一來,等他百年以後,他兒子和孫子,又有什麼柱國之才可以一用?
所以在察覺到了于謙的才幹之後,他也就升起了挖人的心思,心想問問于謙對現狀滿不滿意。
結果於謙的話語回的恰到好處,說這是恩典,也是自己的願望,我和王爺是師徒,你別在這裡離間!
這一番話,讓朱棣突然升起了一種無力感,這不同於之前見到火車那種無力感,而是感覺後繼無力!
誠然,現在局勢還在他的掌控之中,無論是他要立太子還是立太孫,都是隨他的願,可他控制不了自己身後的事情。
老大朱高熾身體不好,他立朱高熾為太子,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和他爹立朱允炆差不多,真正的繼承人實際是自己孫子。
這在之前本來沒啥問題,他家老二和老三絕不是他孫子的對手,他死後皇位應該能穩穩傳下去。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突然發現,自己最不在意的那個老四,已經成了皇位最大的威脅!
就和當初的他一樣,這個老四同樣手握重權,同樣被排除在了繼承權之外。
而與他不同的是,這個老四手中的權力,沒有藉助任何朝廷的力量,完完全全是憑藉自己打拼出來的,這種能力,甚至比他還強!
這樣就會出問題,很可能會導致他的事蹟在自己家的老四身上重新再演一遍!
同樣的是跨輩繼承,同樣的能力傑出的四叔,他孫子朱瞻基能不對這個四叔下手麼?
顯然不能!從昨天開始,他的孫子朱瞻基就已經對老四升起了忌憚!
可問題在於,如果朱瞻基對老四下手了,他孫子會是他兒子的對手嗎?
顯然也不是!瓊州的恐怖底蘊就不說了,光是對人心的把握,朱瞻基就不是他兒子的對手。
至少現在他兒子手上已經有了于謙這種人才追隨,可他孫子卻沒有人拉攏人才的心思!
思考之中,他瞟了一眼旁邊裝作看風景的朱瞻基,又看向了于謙笑道:
“既然於詹事是在此地學習,那不知學成之後,又當去往何處呢?”
而這話一問出,于謙的臉上總算出現了一絲波動,他有些情緒低落的道:“此事,在下也不知!”
這是他的心裡話,他真不知道自己學成之後應該去什麼地方,從本意來說,他是想改變大明的。
可在瓊州呆的越久,他就越是厭惡大明朝廷,甚至有些厭惡眼前這個皇帝。
皇帝只知道高高在上,調動力量辦著一些自以為的大事,可卻忽略了民間餓殍遍地的事實。
明明國朝剛剛穩定,正需要休養生息,即便要做,也該像朱高燨這樣,軍事生產兩不誤。
但朱棣顯然不懂這個道理,朝廷也不懂這個道理,大明上下已經貪腐成風,民不聊生,皇帝卻充耳不聞。
在他心裡,最適合當皇帝的人,無過於瓊王朱高燨,只要瓊王登基,就能解決一切。
可這話他不能明說,也不敢明說,皇帝就在他眼前,他不能讓皇帝誤會瓊王!
故而他情緒有些低落,但隨之又颯然道:“不過先學著吧,若是來日找不到去處,便在瓊州呆上一輩子也無妨!”
這本是隨口一說,然則聽到朱棣耳裡又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依照他的想法,于謙若是想回朝廷考科舉,他便順勢直接拉攏。
可於謙卻說找不到去處就在瓊州呆一輩子,這就無異於在表示情願荒廢餘生,也不願回朝當官!
這對朱棣來說可不是什麼好訊息,這就代表朝廷已失人心,而他家老四才是這些人眾望之所歸。
“可惜了呀!”想到此處,朱棣心中一沉,再度瞟了一眼一言不發的朱瞻基,只覺越看越是失望!
以往的好聖孫,如今看來,和他那個被趕走的建文侄兒,竟是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