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他是故意的
這一夜，燭火未熄。
他們盤膝對坐，徹夜長談。
從仙道法則的玄奧，聊到宗門未來的格局；從唐玉數千年孤寂的過往，談到周亭那光怪陸離的故鄉。
周亭第一次知曉，這位高高在上的女帝，也曾有過天真爛漫的少女時代，也曾為了一株靈草與妖獸鏖戰三日，也曾在無數個深夜裡，獨自面對著權力的孤獨與冰冷。
他眼中的唐玉，不再僅僅是一個需要合作的強大盟友，一個絕美卻遙遠的符號。
她變得鮮活，有血有肉，有了煙火氣。
那聖潔光環之下，是一顆同樣渴望理解與陪伴的靈魂。
……
翌日，天光乍破。
鬥劍會的氣氛已然白熱化。
經過數輪殘酷的淘汰，八百名參賽者如今只剩下堪堪兩百餘人。
當週亭的名字與他的對手一同出現在光幕上時，整個白玉廣場都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
“周亭，對陣，萬壽寺，徐木！”
“煉虛境初期！我的天，這周亭是什麼運氣？竟然抽到了煉虛境的大能！”
“這還怎麼打？化神與煉虛，那是一道天塹！這匹黑馬，怕是要止步於此了。”
周亭聽著周遭的議論，心中也是一陣苦笑。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本想繼續扮豬吃虎，憑著神魂威壓一路輕鬆晉級，沒曾想直接撞上了一塊鐵板。
以化神境的修為，戰勝煉虛境……這種足以轟動整個宗門的事蹟，一旦發生，他再想低調，恐怕是痴人說夢了。
“罷了，既然藏不住，那就……演得艱難一些吧。”周亭心中一定，邁步走上擂臺。
他的對手，徐木，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光頭壯漢，雖已還俗，但眉宇間仍帶著幾分佛門的沉靜與威嚴。
“施主，你我境界懸殊，動手亦是徒勞。主動放棄吧，貧僧不想在你身上浪費精力。”
那語氣，平淡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傲然。
周亭嘴角一撇：“大師此言差矣，擂臺之上，勝負未分，誰輸誰贏，還說不準呢。”
話音未落，他身形已動！
“天雷引！”
周亭並指如劍，對著虛空猛然一劃！
剎那間，風雲變色，一道粗如兒臂的紫色電蛇憑空乍現，撕裂長空。
“哦？”
徐木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訝異。
他沒想到區區一個化神境，竟能引動如此精純的雷法。輕視之心，瞬間收斂了七八分。
“有點意思。既如此，貧僧便讓你敗得心服口服！”
他低喝一聲，不退反進，一隻蒲扇般的大手猛然推出。
“無天掌印！”
金色巨掌，憑空出現在擂臺之上，蘊含著鎮壓一切的磅礴偉力，朝著周亭本人，轟然碾壓而來！
這驚天動地的一掌，立刻吸引了全場大半的目光。
“是萬壽寺的絕學無天掌印！據說此掌一出，同階之內鮮有敵手！”
“那周亭要完了！”
觀戰席上，鄭淼更是急得跳腳，不知從哪摸出一面迎風招展的大旗，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師尊威武四個大字，她一邊奮力揮舞，一邊聲嘶力竭地吶喊。
“師尊加油！打爆那個大光頭！！”
周亭眼角一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搞得哭笑不得。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那遮天蔽日的金色掌印已然壓至頭頂！
恐怖的威壓讓他周身的空氣都凝固了。
確實很強！
周亭心中暗贊。
但他清楚，只要自己的焚星月燼法相一出，別說一道掌印，便是十道，也能在三招之內將其連同徐木本人一起轟成飛灰。
可現在，不能贏得太快。
電光火石之間，周亭腳下步伐變幻，險之又險地從掌印的邊緣滑了過去。
一擊不中，徐木眉頭微皺，攻勢卻愈發猛烈。
一道道無天掌印接連拍出，封死了周亭所有閃避的路線，一時間，擂臺上金光縱橫，轟鳴不絕。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無論徐木的攻勢多麼密集，多麼狂暴，周亭總能像一條滑不溜秋的游魚，在驚濤駭浪中找到那一線生機，毫髮無傷地閃躲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徐木心中的驚疑越來越重。
不對勁！
他的無天掌印，覆蓋範圍極大，且蘊含一絲佛法鎖定之效。
以往的對手，哪怕是同為煉虛境的強者，稍有不慎也會被轟中，狼狽不堪。
可眼前這個化神境的小子，卻每次都能以最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開。
這已經不是運氣好能解釋的了。
他……是故意的！
一個駭人的念頭，猛然竄入徐木的腦海。
此人，是在拿我當磨刀石，或者說……在故意示弱！
唯有那些身負大氣運，功法、神魂、肉身皆遠超常人的宗門天驕，才有這般匪夷所思的越境戰鬥之力！
“施主，貧僧小看你了。”
徐木收起了全部的輕敵之心。
他雙手猛然合十，周身爆發出璀璨奪目的佛光。
“既然如此，接我這一劍！”
佛光匯聚，在他掌心之中，竟凝聚成一柄三尺長的金色法劍！
劍身之上，梵音陣陣，神聖而鋒銳！
來了！
周亭心中一凜，知道對方已經動了真格。
“來得好！”
他長嘯一聲，不再閃躲。
熾烈如驕陽的氣息，從他體內轟然爆發！
身後，一尊百丈高的三頭六臂法相——焚星月燼，緩緩浮現！
法相六臂齊動，或捏拳印，或持火蓮，對著那柄斬來的佛光法劍，悍然對轟了過去！
刺目的光芒吞噬了整座擂臺，恐怖的能量衝擊波，讓外圍的防護光罩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許久，塵埃落定。
光芒散去，擂臺上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周亭衣衫破損數處，單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蒼白。
而在他對面，徐木依舊穩穩站立，氣息平穩，毫髮無傷。
然而……
他的雙腳，卻已踏在了擂臺區域之外的虛空之中。
他，輸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徐木大師明明還站著，周亭都力竭了，怎麼會是徐木大師輸了？”
觀眾席上一片譁然，所有人都沒看懂。
徐木自己也是滿臉費解。
他只記得剛才那毀天滅地的一擊對撞，自己的佛光法劍被那尊恐怖法相硬生生磨滅，然後，他就站在這裡了。
他看向擂臺上那個年輕人，眼中充滿了不解與不甘。
“你……你到底做了什麼？貧僧為何會輸？”
周亭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大師，您著相了。”
話音落下，徐木魁梧的身軀猛然一震，瞳孔驟然收縮！
著相了……
是啊，我只看到了他表面的虛弱，卻忽略了那碰撞瞬間，一股詭異的空間之力將我挪移出界。我只想著以力破敵，卻陷入了勝負的執念，反而被對方利用了這份執念……
徐木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他對著周亭，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後轉身，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