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番外：孫葉前世視角
我叫葉，我是一個孤兒。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被遺棄，被養父撿回去扶養的時候，他說幾個月大的我，瘦的像個狗崽，連哭聲都很微弱。
養父是個乞丐，他帶著我，回到橋洞邊上，那裡遮風，還能避雨。
橋洞當然不止是他的地盤，還有人很多住。
一開始，他們不歡迎我。
但漸漸地，每個人都會多餵給我兩口吃的。
起碼在我的記憶裡，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但都很關心我。
我漸漸長大，跟著養父出去討生活。
有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穿的非常精緻漂亮，像天上的仙女似的。她的母親也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她們常常在附近施粥。
那熱氣騰騰的白米粥，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
命運或許總是不公的。
我和養父，本就是流浪的乞兒。
但總有人看我們不順眼。原因僅僅是一句，我們看起來太髒了。
有時候我也會想，這是我的錯嗎？
被遺棄，生活在垃圾堆裡，卑微乞討，看人臉色。
有些人生來就是要做卑賤的塵土的。
那天，一個有錢人捏著鼻子來到橋洞前面。他嫌惡地看著我們，嘴裡說著聽不懂的話。
好像是河的上游沖垮了，淹沒了不少農莊。需要有人去打撈。
這件事太危險了，河床剛剛沖塌，隨時都有可能再死人。
養父遲疑了許久，那人也不急，就扔下一袋錢，遠遠地看著我們。
彷彿篤定會有人甘願。
那個總是給我留饅頭的叔叔沒回來。
養父最終還是揹著我偷偷去了。
我窩在橋洞裡，三天沒有出去要飯。
餓了就啃泥土，渴了就抓起一把雪吃。
三天後，養父風塵僕僕的臉出現在橋洞外面。
他說從來沒有見我哭的那麼大聲。
這是我生命中，哭的最厲害的一次。
我以為，幸運女神眷顧了我們，養父活著回來了，還賺到了不少錢。
但我還是低估了人性的惡。
那些人……七八個人，他們攔住了養父，要他掏出賺來的錢。
養父看了我一眼，不願，他們就發了狠似的打他。
那給錢的東家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冷眼笑著。
我撲到在養父身上，他已經很累了，單薄的衣裳溼透了，冷得像鐵。
那些人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有熟悉的、陌生的……
養父最終死在了這個冬天。
養父的離世讓我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助。
我沒本事，只偷偷藏起一個銅板。
我看著那些人的臉，他們絲毫不愧疚，反而假惺惺的對我說：“反正他也活不久的。”
冬天來臨，積雪覆蓋了大地。
我甚至沒辦法給養父下葬，他們想把他的屍體扔進河裡。
我知道，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依靠，那位撿回他、撫養他長大的養父。
然而，生活還需繼續，我捏著唯一的銅板，想道：我是他唯一的親人，我要讓他走得安心，安息。
我抱著屍體，想了很久。
或許我命不該絕。
就在我即將絕望之際，那個常常施粥的小姑娘，主動走到我面前。
她出現在了我的生活中。
她是一個善良的人，我很清楚這一點，於是我在這個位置等了她許久。
結果順利的令我意外，她一點都不怕養父冷冰冰的屍體，她抬著小臉問我：“需要幫忙嗎？”
我接受了她的好意。
在那個寒冷的冬天，我孤獨地站在養父的墓前，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我發誓會報答老人的養育之恩，同時也決心總有一天我會回來報仇，為他討回公道。
然而，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於是我跟著她離開了。
我知道，她需要一把刀。
那我就成為她的刀。
臨走時，我又看了一眼這個冰冷的橋洞，記住了所有人的臉。
我也不知道支撐著我的念頭是什麼，或許是報仇的決心，又或許是一碗白粥。
我在訓練營裡活了下來，成為了最優秀的一個暗衛，我的身體千瘡百孔，卻再也沒有感受過溫暖。
她對我很滿意。
我這才知道，原來她是一個公主。
真可笑啊，一個公主，屈尊降貴，在貧民窟裡樂善好施。
她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嗎？
我戴著面具，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的臉龐，滋生出極大的惡意。
我這把刀放了兩年。
這兩年裡，小公主成長了不少。
她經歷了母親的逝世，父親的昏庸，寄人籬下的痛苦，還有許多非人的折磨。
我跟著她，看著她。
我很想知道，這個嬌貴的小公主，到底什麼時候能哭出來。
但我想錯了。
她一身傷痕找到我，漫不經心地吩咐我，將那個欺負了她的大小姐打一頓時，我忽然笑了。
我對她的提議感到驚訝，原來她也會發脾氣。
“怎麼，你以為我就是隨便養著你？”
她的眼神很冷漠，像是粹了冷意的刀。
我覺得這樣的她很有趣。
我照做了。
我還在揹著她的地方悄悄報復了很多人。
傷害她的，欺辱她的，都被我套了麻袋揍過。
這種虐待的快感讓我想起，我走出訓練營的那一天，回到了那個橋洞。
那些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臉。
有點消失了，有的還在。
不過他們沒認出我。
這都不重要了，手刃仇人的快感，讓我重新感受到了溫熱。
是血的溫度。
最後一個時倒下時，我長舒了一口氣，心中的仇恨似乎稍微化解了點。
我看向其他人，看著他們眼神裡的恐懼和害怕。
真真是風水輪流轉。
我看到了一個小孩，那小孩一點都不怕我，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
我給他留下了一些錢，不多，畢竟我的月錢也很少。
看到錢，我又看到了他們眼底的歡迎和尊敬。
我只覺得一切諷刺又好笑。
話說遠了。
現在的我，唯一的想法就是看好我的小公主。
雖然成為暗衛的過程很痛苦，但作為我的主人，她不能出事。
不過，居然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劫走了小公主。
小公主中了春藥，是我看著她喝下去的。
我想知道，她會不會求我幫她。
誰知道，一轉眼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那個男人我知道，小公主早就發現了他，時常盯著他對我說，她好像認識他。
我捏緊了拳頭，若不是小公主有點在意他，我早就去捏碎他的腦袋了。
那個男人很有趣，他替公主解了毒，然後就消失了。
至於解毒的方法，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樣。
不然我真的會發瘋，我照看了這麼久的小公主，不可以變髒。
好在小公主的硃砂痣還在。
我好像鬆了口氣。
我在慶幸什麼？我也不知道。
自那之後，小公主似乎更加冷漠了，她成長的很快。她開始要求我帶她訓練，當她一拳可以把人打趴下時，我難得有些惆悵，這樣下去，小公主會不會不需要我了。
然後小公主開始讓我做一些其他的事。
比如：暗中培養一些勢力。
好吧，我承認我還是很重要的。
而且，那個男人就這麼消失了。之後許久，都沒有再出現過。
他帶給我的那一絲危機感徹底消失。
因為小公主要回國了。
這兩年來，她逐漸失去笑容，直到殺人都面不改色。
只有這兩年都在陪著她的我，能懂她。
回到秦國的那一天，城門守衛鬆散的很，連公主都沒有認出來。
我有些生氣。
但是公主說：“沒關係啊，今晚我們可以放鬆一下了，”
我看到她許久不曾出現的笑容，她笑著問我：“要一起去燈會嗎？”
燈會？
我好像知道燈會的含義。
年輕男女約會的場合。
她……是在邀請我嗎？
那一晚，我的心一直跳的很快。
我們遇到了她那個廢物弟弟。
小公主眼底的情緒變得堅決，她看著她的弟弟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她要打道回府了，她才輕輕說道：“我們去玩吧。”
這個晚上，我很快樂。
我甚至得寸進尺地輕輕抱了她一下，在那個溫暖的懷抱裡，我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覺。
我知道，我已經不再孤單，因為我有了一個真心守護的人，一個想要可以共度餘生的人。
而那個家，就是小公主為我撐起的一片天空。
知道這個時候，我才相同，訓練營裡堅持了那麼久的日日夜夜，曾經的那一碗白粥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我說：“當初要不是你幫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她微笑著說：“那時候，我只是覺得，你和我挺像的，現在你就是我的一個家人。”
家人麼……？
小公主很努力，很勤奮。
但是，她似乎對他那個昏庸無道的父皇，還抱有一絲期待。
我對此嗤之以鼻。
果然，有其他小國的使者，在朝堂上就敢對公主不敬。
這老皇帝連個屁都不敢放。
但我的小公主很勇敢，她一劍就砍了那人的手。
世人都說她跋扈，那又如何，我知道，這只是她的保護色罷了。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
可能是一年，或許是兩年，也可能是三年。
秦國終於走上了滅亡之路。
我不太懂，小公主明明做好了很多準備，只要她反，或許秦國不至於如此。
她說她累了。
她說，最後放我自由。
那塊令牌掉落在地的時候，發出清脆的聲響。
自由啊……真令人心動。
我阻止不了她。
但我活著，起碼能殺了一些人洩憤。
我撿起那枚暗衛令牌，悄悄順著皇城的方向摸去。
你若是殉國，那就讓你的父皇和胞弟都陪著你。
憑什麼他們可以心安理得的逃跑。
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等我趕回去的時候，差一點就要找不見她的屍體。
秦國城門上只有一小節麻繩，地面還有一大灘褐色的血漬。
那麼愛漂亮的小公主，前幾天，她的屍體就掛在這兒？
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聽人說，屍體是被一個白衣男子劫走了。
白衣男子？
是他？
我循著線索，找到一處偏僻的別院，只見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我暗罵了一聲，顧不得火勢越來越大，闖了進去，卻只見到一個俯案而眠的男人。
男人青白的手腕處，戴著一串墨色的珠串，映著火光，顯得有些妖冶詭譎。
仔細檢視之下，他唇邊溢位黑血，怕是早已經服毒身亡。
我愣了一瞬，只見房梁橫斷，砸落在男人身上，剎那間燃起沖天火光，連帶著他懷裡的屍體也一併燃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我臉色發白，只得匆匆離開，留下兩具屍體被火海吞噬。
我看到有一個人為他們收了骨灰。
埋在了一棵大樹之下。
我沒去問那男人是誰，心裡隱隱有個猜想。
我暗中查過小公主的過往，她曾經在一座山上生活了半年。
說是為了養病，但那個山頭，後來在亂世中自立為王，殺出了一席之地。
我聽說過他們，巫族，可問前世今生，可逆天改命。
憑著一手出神入化的探墓手藝，在亂世中逢生。
那個男人，和巫族有關？
我已經沒有精力去多想了，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坐在大柳樹下，回憶起過去的點點滴滴，決定出去走走。
這個破財的江山，已經不成樣子。
國土四分五裂，戰爭一觸即發，百姓民不聊生。
我忽然就明白了，小公主遲遲不肯反，是真的覺得累了。
她才是心中有大愛的人。
她不願見到這些景象，於是退了半步。
這主城百姓各個都說小公主囂張跋扈，誰又知道她這一殉國的舉動，是為降。
秦降，敵國就不敢再動城內一民一粟。
她在最後，也是想的蒼生不能塗炭。
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我能不能看到，她所期望的山河統一，國泰民安。
在漫長的旅程中，我走過了許多山水，見識了世間的繁華與美好。
我在旅途中逐漸學會了寬容和原諒，放下了仇恨。最後，我來到一片寧靜的湖泊，定居於此。
每當冬天的陽光灑在湖面上，男主都會想起那個曾經陪伴他度過半生的女孩，心中充滿冷意。
比這漫天的飛雪還要冰。
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