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幫她頂罪
魏佑霖也發現,身邊的蘭七緊張得不得了,手心都出了一層汗。
“怎麼了?”他疑惑地看了眼魏沉,小聲詢問蘭七。
蘭七急忙搖頭,微不可聞地說:“沒什麼……”
說話的同時還忐忑地偷覷了魏沉一眼。
而魏沉彷彿沒有察覺周圍的異樣,他上前自顧自給春溪做了檢查,然後眼中浮現兩分凝重。
他直起身來。
周圍的人都緊張地看著他。
“怎麼樣?”良蘊率先問道,“她為什麼還不醒?這是怎麼回事?”
魏沉沒回答後一個問題,只道:“沒事,很快就會醒,不用擔心。”
說著取出胸前口袋裡的本子,低頭飛快寫了張單子,遞給戴諾,吩咐道:“去配藥。”
戴諾接過就往外走,院長急忙讓醫生跟著去。
藥很快就配好了,魏沉扯了春溪手背上的輸液針,重新給她打,又親手給她調了下速度,說道:“最多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她就能醒來?”聽到這個結果,付時遊心下猛然一鬆,又有些不信任魏沉,開口確認道。
魏沉看他一眼,眼中沒有絲毫波動。
“是。”他道。
得到準話,良蘊等人都大大鬆了口氣。
魏沉沒有過多停留,做完這些就轉身離開了病房,洛陽和蘭七緊盯著他,直到他身影在視線中消失,才終於松下緊繃的身體。
“你們認識這位謝醫生?”付南行目光掃過蘭七和洛陽,忽然開口。
兩人臉色都齊齊一變,然後忙不迭搖頭,否認道:“不、不認識!”
可是這反應,哪裡像是不認識的樣子。
見蘭七反應這麼大,魏佑霖將她往身後拉了拉,庇護的意思十分明顯。
付南行就不再問,只是心中還有疑惑。
……
魏沉和院長一行人剛從病房裡出來,走了沒幾步,前面忽然出現一個人,攔住了路。
——坐著輪椅的魏延。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魏沉,臉上慣常的清冷平靜早已消失不見。
握著輪椅扶手的手因為緊張和激動,而不知不覺地用了很大力氣。
“……沉沉?”他輕輕地喊,聲線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不知道是因為不確定,還是因為情緒的起伏。
比起他來,魏沉的反應堪稱冷漠,他眉目不見絲毫動容,問道:“這位先生,有事嗎?”
院長的目光本來有些錯愕地在這兩人之間來回,聽魏沉這樣說,就當是魏延認錯人了,當即放下了心頭的疑惑,道:“魏先生,這位是謝醫生,您是想請謝醫生幫忙手術嗎?”
魏延雙腿的問題,很多人都知道,聽說是現在還沒放棄,但是找遍了國內外許多專家,都沒見到什麼希望。
而謝醫生,在這個圈子裡名氣一直都很大,他手下不知道創造了多少奇蹟。只是他不是什麼病人都接,多少達官顯貴求到跟前來,還是被拒絕了。
而且他平時很低調也很神秘,想見到他是一件有些困難的事。
像今天這樣,主動跑來找病人,病人的情況還不是那麼嚴重的,還是頭一次。
魏延見魏沉不承認,又實在不願意就這麼放人走,就點頭道:“是的,不知道……謝醫生,能不能給我幾分鐘時間?”
魏延可不好得罪,院長下意識看向魏沉,見他沒開口拒絕,就笑道:“那去前邊辦公室吧,外邊人來人往的,也不好說話。”
魏延看著魏沉。
魏沉沒說話,只抬腳向前,走向院長說的辦公室。
魏延眼中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到了辦公室後,院長識趣地離開了,還帶走了其他人。
辦公室門一關,房間裡就只剩下魏延和魏沉兩人。
一陣沉默蔓延,辦公室裡氣氛凝滯到讓人呼吸都覺得困難。
“乖寶。”過了許久,是魏延先出聲,嗓音微啞,藏了許多情緒。
這稱呼讓魏沉身形凝滯了一下,他沒有看魏延,臉上的口罩也沒有取下來。
“不是要說手術的事嗎?”魏沉聲音淡漠,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魏先生請先和我說說您的情況,我聽了再考慮要不要接。”
他還是不願意認。
這回應讓魏延內心十分苦澀。
他在怨恨他嗎?
他的確是該怨恨他。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魏延問道。
魏沉不說話。
“你從小就優秀,就算沒了我,也是一樣,甚至……能夠更好。”魏延輕聲說,“你若恨我,也是應該的。你該恨我。”
魏沉還是沉默。
“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怎樣,過得開不開心。”魏延說。
他也知道,想要回到曾經的樣子,已經不可能了,他好好的,是他如今最大的期盼。
“魏先生沒有那個意思的話,我先走了。”魏沉絲毫不為所動。
見魏延沒了話,他就真的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魏延醞釀半天,好不容易要說出來的話,就這邊消失在嘴邊。
聽著魏沉絲毫沒有停留的腳步,他許久沒有動。
院長見魏沉這麼快就出來了,有些訝異,但他什麼都沒有問。
……
魏沉離開後,付時遊就時不時看一眼時間,越往後,他越心焦,抓著春溪的手都不由自主收緊了一些。
好在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春溪終於有動靜了。
她眼睫毛輕輕顫了顫,這微小的動作立即就被付時遊給發現了,他倏地抓緊了她的手,“遲遲?!”
良蘊也急忙上前來,“小溪?”
其他人也緊張地關注著床上的人。
片刻後,春溪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覺得有些難受,噁心想吐,後腦勺還有些疼。
視線清明,她首先看見的,是離她最近的付時遊。
他幾乎要湊到她面前來,見她清醒,臉上的掩飾不住的激動和後怕,他挨近了輕輕蹭了蹭她的額頭,聲線微微顫抖:“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又問她:“有哪裡不舒服嗎?”
春溪怔怔地看著他,恍惚還以為自己還在做夢,直到看到周圍的其他人。
良蘊緊緊抓著她另一隻手,幾乎要喜極而泣。
春溪露出一個蒼白的笑,道:“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
她反應還有些遲鈍,精神也還恍惚。
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可是……
她又重新看著付時遊,下意識想要抬手去摸摸他的臉,卻發現靠近他的這隻手被他給緊緊抓住了,她仔細些,還能感受到他的手在一陣陣地收緊,微不可查地顫抖。
他是真的害怕,也不知道在她這裡守了多少時候了。
“你呢?”她有些虛弱地問道。
付時遊安慰她說:“別擔心,我沒事。”
春溪目光落到他掛著的右手上。
付時遊一笑,柔聲說:“只是小傷,很快就能好的。”
春溪不自覺地反手抓緊了他的手,當時那最後一刻的情形,到現在還清晰地刻印在她腦海,她在那一瞬間腦海中都出現了最讓人絕望的情形,但是還好,他好好的……
察覺到她的害怕,付時遊不斷地安慰她:“我沒事,真的沒事。”
等春溪情緒稍稍平復一些,她一一和其他人打了招呼,蘭七和洛陽眼睛都紅紅的,想要到她面前來,可惜春溪兩邊被付時遊和良蘊給佔了,他們只能站到一邊。
見春溪狀況還好,眾人都放下心來,和她說了會兒話,就識趣地一一離開了病房,將空間留給她和付時遊。
病房的門一關,房間裡的氣氛就不一樣了。
付時遊靠在她身邊,腦袋湊近了她,幾乎和她呼吸相聞。
他喊她:“遲遲……”
他像是還不敢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想要在她身上找到真實的感覺。
春溪的眼淚忽然就從眼角掉了出來,順著蒼白的臉滑落下去,落入枕頭中,將雪白的枕套暈溼了一片。
“別哭。”付時遊心疼得不得了,下意識想要伸手幫她擦拭眼淚,卻又意識到唯一可以活動的那隻手已經和她十指相扣。
他不捨得放開,就湊近了親吻她眼角,將她的眼淚輕輕吻去。
春溪卻反問哭得更兇。
付時遊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她為什麼哭得這麼難過,也就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問她:“怎麼了?遲遲,你怎麼了?跟我說好不好?”
春溪不知道該如何說。
這次雖然死裡逃生,但是有什麼意義呢?她很快也要死了,連魏沉都沒法救她。
可是偏偏這時候,付時遊這樣欣喜,因為找回了他的遲遲。
曾經失去她的痛苦,他很快又要經受一次。
她該怎麼將這事實和他說呢?
怎樣才能讓他不那麼難過呢?找個理由悄悄離開嗎?
“你在想什麼?”付時遊忽然問她,好像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一樣。
春溪沒說話,她閉上眼淚,一串淚珠被擠出來,她腦袋偏了偏,往付時遊那邊靠了靠。
付時遊終於鬆開了和她相扣的手,往上靠了一些,然後將她輕輕地摟在懷裡,一低頭,唇就印在了她發頂。
“你之前騙了我,讓我很難過,以後不要再騙我了,好嗎?”他小心地向她要一個保證。
春溪沉默良久,在他胸膛裡輕輕點了點頭,低低地應他:“嗯。”
“你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他又問她,“是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嗎?”
春溪又點頭。
在看到付時遊給她看的那個相簿的時候,她就恍然明白過來了,如果真的是和她關係疏遠、沒有太多交集的付時遊,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照片呢?
而其中很多照片,她明明記得清楚,是和“南哥”一起拍的。
“那為什麼不願意承認?”付時遊低聲問,“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還以為你真的只對我哥……遲遲,你真狠心。”
他報復一般的,將她摟得緊緊的。
春溪沉默下來,只無聲流淚,眼淚很快將他胸膛那一塊布料給浸染溼透。
她幾度張口,心想要不直接和他說了吧,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她精神還有些疲憊,安靜地聽著付時遊輕輕地和她說著話,慢慢地就在他懷裡睡著了。
付時遊發現以後,動作輕柔小心地將她放回了枕頭上。
他待在一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蒼白的臉,時不時抬手輕輕梳理她的頭髮,動作眼神溫柔而珍視。
許久之後,好像是看夠了,他小心地靠近,在她沒有血色的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然後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緊接著不知不覺地在她床沿靠著睡著了。
守了她那麼久,他早已經很疲憊。
……
良蘊和付老太太輕輕推開門,看到這一幕,心情又是酸澀又是複雜。
老太太在心裡無聲嘆了口氣。
看著這個孫子長大,除了五年前,她還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這樣在乎一個人的樣子。
五年前他跟發了瘋一樣,這次若是春溪沒有醒過來,他或許又要瘋一次。
關於春溪的身份,她剛剛聽付南行說過了,雖然付南行說是猜測,但是她覺得也八九不離十了。
她內心到現在還驚疑不定,沒想到本來已經死去的人,竟然還會回來,也沒想到,都過去五年了,付時遊還一點沒忘。
他平時讓人看不出什麼異樣,她還以為那對於他來說,早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早已經放下了,可是原來,一點沒有放下,只是被他深藏在了心裡,沒有跟任何人說。
“讓醫生在旁邊加一張床吧。”良蘊輕聲建議道。
老太太點頭,的確是該加,看付時遊的樣子,是不打算離開春溪身邊了,但是他自己還有傷呢。
付南行聽到了,就說:“我去跟醫生說。”
……
春溪醒來後不久,魏佑嫻和俞涉江也醒了,只有羅雪,還昏迷著,沒有一點動靜。
魏佑嫻醒來,意識到自己沒死,先是劫後餘生的激動,可是很快,她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傷。
其他的或許沒有什麼,養養總會恢復,但是身上臉上那些燒傷,卻讓她瞬間失去了理智。
“鏡子!給我鏡子!”在不小心摸到臉上的凹凸不平後,她臉色猙獰,死死地盯著魏佑霖,“我要鏡子!”
魏佑霖不給她,他神色有些哀慼,“姐……”
“我讓你給我鏡子!我臉怎麼了?!啊?!你跟我說啊,我臉怎麼了?!”魏佑嫻身體十分虛弱,說話都費力,但是她情緒也非常激動。
她鬧了半天,嗓子都啞了,魏佑霖沒辦法,只能去給她找了個鏡子。
一面小小的補妝鏡,不能照全臉,但是魏佑嫻只看了一眼,就崩潰了。
“啊——!”她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姐?!”魏佑霖急忙叫醫生。
魏佑嫻很快又重新醒來,她沙啞著嗓子語無倫次,不願意相信自己毀容了。
“良春溪!良春溪!!”她又嘶喊,死死地盯著魏佑霖,“良春溪那個賤人在哪裡?!她死了還是活著?!啊?那個賤人她死了還是活著?!”
魏佑霖心裡一咯噔,“姐,關良春溪什麼事?遊輪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良春溪她差點殺了我!她謀殺我!”魏佑嫻雙目赤紅地大喊,“我要報警!!”
魏延剛進門,就聽到這句,臉色霎時一變,“——你說什麼?!”
看到魏延來,魏佑嫻瞬間委屈難過起來,她眼角滑下淚水,“爸,你幫我報仇,你一定要幫我報仇!良春溪那個賤人她早有預謀,她要謀殺我和羅雪!如果不是俞涉江及時開啟門我們已經被燒死了!爸,報警,讓良春溪去坐牢!或者直接弄死她!那個賤人她就不該活著!”
羅家人聽說魏佑嫻醒了,就想過來問問發生了什麼,一到門口就聽到這些,霎時都變了臉色,怒道:“你說什麼?!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羅雪和俞涉江呢?他們在哪裡?你們去問他們,他們都知道的!”魏佑嫻啞著嗓子,恨恨地說。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好的突然爆炸了?”俞涉江病房裡,俞家人還不知道魏佑嫻那邊的事,還在問著俞涉江這件事的疑點。
但是俞涉江什麼都不說。
直到羅家人衝了進來。
“你們幹什麼?!”見羅家人失去了理智似的,俞家人趕緊將人攔住。
羅母紅著眼睛,盯著俞涉江,沒站穩就問:“魏佑嫻說是良春溪要謀殺她和小雪,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話一出,病房裡一片譁然,“什麼?!”
“魏佑嫻說你能作證,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羅母快要失去理智,她哭著道:“我女兒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和死了也沒多少差別了!良春溪那個殺人兇手必須要付出代價!你是小雪的前夫,就當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出來做個證吧,良春溪必須要進監獄!”
俞涉江卻沉聲打斷她道:“不是她!”
“你說什麼?”
“良春溪沒有要害你女兒,魏佑嫻在冤枉她。”俞涉江說道。
羅母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可是如果良春溪沒有做什麼,遊輪好好的怎麼會爆炸?
她不信!
“你在故意幫良春溪遮掩是不是?!”她恨恨地道,“我知道了,我就不該指望你!你早和那個良春溪勾搭在一起了,怎麼還會幫我家小雪說話?!”
“你可以報警。”俞涉江卻突然說,他盯著羅母,“你不相信我的話,就讓警察來取證吧。”
他態度這麼坦然,好像他真的沒說謊,但是羅母還是不願意相信,良春溪肯定是有問題的!
羅母離開後,俞涉江就對他母親說:“媽,我想去看看她。”
“她”指的是誰,俞母愣了一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她不贊同地道:“你這麼重的傷,醫生說連床都不能下,去看什麼看?”
想到俞涉江因為春溪和羅雪離婚的事,她很生氣,“而且人家那邊早就有人了,付時遊老早就在那守著了,需要你嗎?!”
聽到這話,俞涉江有些黯然,但沉默片刻,還是說道:“我想去看看她。”
他態度堅定,俞母實在沒辦法,只能和醫生商量,然後給他找了把輪椅,推著他過去了。
春溪病房前良蘊等人都還在,見俞母推著俞涉江過來,都有些詫異。
俞母有些尷尬有些無奈地對良蘊說:“他不放心,非要過來看看。”
良蘊遲疑道:“時遊在裡面。”
她本來想說春溪醒了狀態很好,讓俞涉江可以放心,沒必要進去看,但話都還沒說出口,俞涉江就說:“沒關係,我正好也有話想和時遊說。”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當然只能放人進去。
進了病房,俞涉江就讓俞母關門出去了。
春溪睡著了,可能是被這些動靜給吵到了,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腦袋。
付時遊緊抓著她的手,非常明顯地在俞涉江面前宣示著主權。
“你來幹什麼?”他冷冷地看著俞涉江。
俞涉江看著睡著的春溪,“她情況怎麼樣?”
“很好,不過她有我關心就夠了,不需要你。”付時遊絲毫不掩飾對他的敵意,“你看也看過了,出去吧。”
他說著就要叫外面的人。
然而俞涉江卻突然道:“魏佑嫻和羅家人報警了。”
付時遊瞳孔微微一縮。
魏佑嫻和羅家人為什麼要報警?俞涉江為什麼要特意過來和他說?
這隻能是因為——這和春溪有關係!
他之前就已經有了猜測,這會兒也不覺得意外,只是報警了,還是有些麻煩。
“你就只是想告訴我這個?”付時遊盯著他。
俞涉江沉默片刻,說:“你放心,她不會有事,但是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和她說。”
俞涉江擰起眉來,“你什麼意思?”
俞涉江和他對視,平靜地說:“意思就是,只要警察來問的時候,她什麼都不要承認,就不會有事。”
不承認就不會有事?那怎麼可能?
付時遊對這次事故十分關心,其中情況他已經瞭解了很多。不說其他的,就說無故失蹤找不到人的船長,已經讓這件事變得十分可疑,但凡有點腦子的,都能猜出來,這不是一場意外事故。
但是俞涉江的意思……付時遊瞳仁微微一縮。
他是想要——幫春溪頂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