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古怪寧州〔一〕
入夜之前,馬車行至驛站。
下了車後,於棉棉邊走邊活動著身子骨,偶然間瞥到一旁的草叢中長著不少野花,她便叼了一朵小黃花來,怪模怪樣地往頭上一戴。
“思……”名字喊出一半,另一半被她無聲地吞了下去,“嘶……花兒說它好疼呀。”
想到之前在馬車內的尷尬,又想到項思齊眸中吃人般的怒火,於棉棉蔫巴巴起來。
不過生活嘛,總要學會苦中作樂。
她在馬車裡憋悶了那麼久,不說話也難受,便戴著那朵花晃到汪沁與宋景然跟前,刻意做出浮誇的模樣。
她一手撫著那朵花,一面朝他兩抬起眉毛:“怎麼樣?好看吧?”
汪沁和宋景然淡淡笑著。
“好看,棉棉戴什麼都好看。”
“我說花,花好看不?”
“花也好看。”
在不遠處看著於棉棉眉飛色舞的模樣,項思齊也跟在他們後面進了驛站。
這隻兔子,又開始纏著宋景然了。真想拿根鏈子栓在她脖子上,讓她哪兒也去不了。
可若真是將她拴在身邊……
想到此處,項思齊閉上眼睛,胸口一會兒奇異地發著悶,連呼吸都不覺屏住了片刻,一會兒又輕得像是要飄起來。
於棉棉緋紅的臉蛋、纖白的腿,還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睜眼閉眼是她,就連睡著之後做的夢也是她。
不過如此一來,夢境中充斥著的全是她的身影,那些不休不止的噩夢都無機可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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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馬車又載著他們行了數日,停在了寧州地界。
寧州雖名為寧,但卻並不安寧。
幾人從馬車上下來,準備尋個地方買些食物,入眼的皆是寧州的蕭條。
街道是寬闊的,但整條街上卻散發著一股臭味,路上行人沒幾個衣衫乾淨整潔的,地上或坐或躺,要飯的人倒是不少。
道路兩旁的商鋪大多閉門謝客,只有少部分還開著,卻仍無人光顧,鋪子內都積聚上了灰。
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寧州有山有水,為何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
於棉棉聽得宋景然極小聲地說了一句:“這處妖氣很重。”
好好的一座城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宋景然決定揪出這背後的妖物。
他對著馬車伕道:“就停在這處吧,這一路辛苦了,代我們幾位再朝你們家老爺道聲謝。”
馬車伕見了寧州城內這副模樣,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您……您確定要停留在這處嗎?”
宋景然環視一圈,認真點頭:“嗯,我們就停留在此處。”
收妖人不可畏懼艱難,明知山有虎,也偏要向虎山行。
馬車伕見幾位留意已絕,道了一聲“幾位保重”,便馭著馬兒掉頭離開了。
四個衣著乾淨整潔、光鮮亮麗的人走在寧州街頭,似是惹眼到了極點。
他們一路走過去,一路承受著不少目光。
那些衣衫襤褸的人,或赤裸裸地盯著他們,或偷偷的斜眼看著他們。
呆滯、嫉妒、不甘、渴望……每一個投來的眼神都極盡複雜,摻雜著多種意味。
“先找個客棧住下來吧。”宋景然聲音平靜道。
汪沁很配合地點了點頭。
在繁華的吳州待了一些時日,忽然間到了這處破破爛爛的地方,於棉棉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客棧……這邊的客棧能住人麼?
街道外面都頹成這樣了,更別說屋子裡頭了。
於棉棉垂著腦袋,只覺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
忽然之間,余光中似有一個人從後側方朝她衝過來,於棉棉精神一振,剛想躲開就被那人扯住了一條手臂。
她驚恐地回過頭,定睛一看,是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婦人。
“姑娘……姑娘你可有食物?”
於棉棉呆呆地點了點頭:“有一些的,您稍等哈,我來拿。”
她說著就要從包裡去拿,結果周圍的人一下子全都擁了上來,將她死死圍住了。
“啊啊啊!別搶!別扯我頭髮!”
“呼——”一道風裹著一團白氣滾滾而來,一瞬間將圍著她的人群打散了。
下一秒,項思齊就抓住了於棉棉的手臂,拉著她就走。
那些人群被不明物打到,短時間內也沒敢再撲上來。
於棉棉扭著手腕,試圖掙脫項思齊:“謝謝你幫我,不過我想拿一些食物分點給他們。”
“大可不必。”項思齊仍死死抓住於棉棉的手腕,拉著她向前走去。
本想說他這人冷血,話到嘴邊,於棉棉還是止住了。
她行囊裡總共沒剩下幾塊餅了,可這兒的路邊有這麼多乞討的人,要怎麼分啊?若是隻給那問她要的老婦人,對其他人來說是不是也不公平呢?
躺在路邊的幾乎都是婦孺和老人,更應該可憐誰呢?
就算一人一口吃著了,也吃不飽啊。再退一步說,就算這餐她有本事讓這些人吃飽了,那下一餐呢……
如果不把根本問題解決,那這事就永遠沒有盡頭。
這座城不會因為她施捨幾塊餅就好起來的。
如此一路向前走去,四個人在街頭尋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家開著門的客棧。
抬腳踏了進去,滿地灰塵飛揚,於棉棉揮了揮撲面而來的塵土,忍不住捂著鼻子咳了起來。
許是太久沒有客人來了,客棧老闆娘都趴在臺前睡著了,宋景然連著喊了她好幾聲,她才遲鈍地醒了過來,一雙目子中仍是未困醒的呆滯。
“老闆娘,我要四間房。”
“四間房,二十兩銀子。”老闆娘掀了掀眼皮,拿出冊子來給他們登記資訊。
宋景然藉此機會道:“請問寧州城為何呈現出如此蕭條的模樣?可否告知在下?”
似乎很少有人問這樣的問題,客棧老闆忽然間眼睛亮了一下,一瞬間又暗了下去。
“哎……說來話長吶,我們寧州本來也是一處繁華的好地方,只是……”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縣令家裡頭有古怪呀。”
宋景然問:“怎麼個古怪法?”
客棧老闆娘似乎有些為難:“這……怕是說不得呀。”
宋景然自然知道她在顧慮什麼,便直截了當道:“這其中可是有妖物在作祟?”
老闆娘環顧四周,恐被人聽去似的,爾後悄聲道:“你們來了這兒,可見過青壯年的男子?”
幾人面面相覷。
青壯年的男子麼……確實沒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