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哲，送我回去
“是最後一排。”
江哲低頭看著手機上的購票資訊，心裡有點發虛。
當初和陸雪熙在網上選座時，兩人還打情罵俏，特意挑了最後一排最角落的情侶專座，為的就是創造一些獨處親密的空間。
可現在……
現實中的陸雪熙就走在身邊，別說親親抱抱了，他連並肩走路都感覺壓力山大。
……
電影院的大廳里人聲鼎沸，空氣中瀰漫著爆米花甜膩的香氣。
江哲熟門熟路地在自助取票機上取了票，又去櫃檯買了一杯無糖果茶，和一杯給自己提神的可樂。
“走吧。”
他將那杯果茶遞給陸雪熙。
陸雪熙接過，指尖不經意地觸碰到他的手背，兩人都是微微一頓，隨即又不動聲色地移開。
檢票口排起了長隊，周圍幾乎全是成雙入對的情侶，或牽手，或摟腰，親密無間。
江哲和陸雪熙走在其中，雖然顏值超群，引人注目，但兩人之間那份刻意的距離感，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終於，檢票員撕下票根，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了昏暗的放映廳。
順著地上的小燈找到座位，果然是全場最佳的約會聖地——最後一排，最角落的位置。
江哲紳士地讓陸雪熙先進去，自己才在她旁邊坐下。
他渾身僵硬，正襟危坐，和陸雪熙之間隔著一個能放下三個爆米花桶的物理距離。
隨著開場廣告的結束，影廳裡的燈光徹底熄滅，巨大的銀幕亮起。
電影開始了，是一部評分虛高的國產愛情片。
隨著劇情展開，周圍很快就響起了情侶間相互依偎、竊竊私語的聲音。
只有他們兩個，目不斜視地盯著大銀幕。
劇情很快進入高潮，女主角身患絕症，男主角在瓢潑大雨中抱著她崩潰嘶吼，配上煽情到氾濫的背景音樂，影廳裡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泣聲。
“你覺得……尬不尬？”
就在江哲感覺自己的腳趾快要把鞋底摳穿時，陸雪熙忽然側過頭，在黑暗中認真地看向他。
“不止尷尬。”
“簡直就是精神汙染，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江哲無奈地擺了擺手。
現在的電影也不知道是什麼怎麼回事，怎麼竟愛整這些讓人一看就能腳趾頭扣地的東西。
關鍵是還不允許在網上噴，一噴人家就破防。
陸雪熙認同地點點頭，壓低了聲音：“那我們……乾點別的？”
“幹……幹什麼？”
江哲心裡莫名一慌，黑暗中，他能感覺到那雙明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陸雪熙沒有說話，只是從送給江哲禮物的紙袋裡，拿出了那支鋼筆，又從自己的小包裡，取出了一個封面精緻的小巧筆記本。
她將這倆東西一起塞到江哲手裡，語氣裡玩味：
“現在就開始寫檢查吧，主題就是——論高中三年，江哲同學到底有多討人厭。”
“啊？”
江哲徹底懵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對，就現在。”
陸雪熙抱起雙臂，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電影結束前，寫不滿五百字，你就繼續考察吧，考察期……無限延長。”
看著手裡的紙筆，江哲哭笑不得。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別人家情侶看電影是親親我我，到他這就變成了現場寫檢討？
正當他想為自己求情的時候，卻直接被陸雪熙用那冷冰冰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於是，江哲只能認命地藉著大銀幕上那忽明忽暗的光，開始絞盡腦汁地回憶自己高中三年的罪行。
“第一，不該在陸雪熙同學掉落私人物品時，用一種極其猥瑣且愚蠢的方式歸還，造成了長達三年的嚴重誤會，對此我深感抱歉……”
他一邊寫，一邊在心裡瘋狂吐槽自己。
黑暗中，陸雪熙悄悄地將腦袋湊了過來，幾乎要和他靠在一起，專注地看著他筆下的文字。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混合著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他的脖頸和臉頰，讓他本就緊張的神經繃得更緊了，連寫字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周圍是電影裡男女主角生離死別的哭喊，背景音樂煽情到了極點。
而他們這邊，卻形成了一個奇妙又溫馨的小世界。
一個在奮筆疾書地檢討，一個在屏息凝神地批閱。
“喂。”
陸雪熙忽然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第二條怎麼不寫了？”
“第二條……”
江哲卡殼了，除了衛生巾那件事，他還真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欺負過她了，明明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找茬好嗎！
陸雪熙輕哼一聲，開始主動翻舊賬：“高三文藝匯演，班裡出合唱，你站我後面，是不是故意踩我小白鞋的鞋跟了？”
江哲：……
那天舞臺那麼擠，燈光又暗，他是不小心的！
而且他記得，自己剛踩完，後腳跟就被人狠狠地踩了回來，疼得他差點當場叫出聲！
這是個誤會！
陸雪熙繼續數落：“高考前三天自由複習的時候，你還故意把我寫著理想大學的那個信封給撕了。”
江哲聞言一怔，這件事他記得更清楚。
高中百日誓師後，老師讓每個人都將理想大學寫在信封上，留著高考前拆開激勵自己。
那天他想找自己的信封，卻鬼使神差地錯拿了陸雪熙的，一不小心就給撕壞了。
這明顯也是個誤會，但當時他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並沒有解釋。
“還有呢……”
聽著她一句句地回憶，江哲突然發現：
原來他們高中三年所謂的針鋒相對，竟然大部分都是由一個個離奇的誤會組成的。
看著他那一臉憋屈卻又不敢反駁的樣子，陸雪熙眼底的笑意更濃了。
她就是喜歡看他這副吃癟的模樣，可愛又好玩。
當然，她才不會真的因為這些早已釋懷的小事，跟他斤斤計較呢。
電影的結局，男女主角在夕陽下擁吻，全場燈光驟然亮起。
江哲也剛好寫完了最後一個字，長舒一口氣，感覺像是完成了一篇八百字的考場作文。
陸雪熙拿過筆記本，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然後點點頭。
“字不錯，態度也還算誠懇，”
她將筆記本和鋼筆小心地收好，像個批改完作業的老師：“這次……勉強算你過關。”
兩人並肩走出電影院，夜風微涼，吹散了影廳裡的燥熱。
“現在還早，要不要在附近再逛逛？”
江哲試探性地問道。
經過剛才那番奇特的檢討，他感覺兩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似乎又薄了一些。
“不逛了。”
陸雪熙搖搖頭。
江哲心裡一沉，以為她還是不願意，或許今天的約會就到此為止了。
誰知陸雪熙卻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
路邊的霓虹燈光在她身後勾勒出一圈朦朧的光暈，那雙在夜色中清澈如水的眸子，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江哲。”
“送我回宿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