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配與不配
此話一出，就像是開啟了某種契約一般，祈寧公主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她朝著王將軍這邊看了過來，目光如炬。
這個眼神，瞬間讓王將軍的心理壓力更重了幾分。
但，話已經說到嘴邊了，即使心中再怎麼心生膽怯，王將軍還是硬著頭皮繼續開口道。
“公主，您知道的，您和江內使的事情，朝中大部分人都是不同意的，除了我們這些您和江內使身邊的人，基本上其他人都是持著反對的態度。”
“就連陛下，也是一樣！”
“陛下對您一向寬容，而現在，一改往常的對您如此嚴苛，無非是因為您和江內使的事情，讓陛下受了刺激，他現在此舉，就是想讓您知難而退！”
“他想讓您知道，江內使幫不了您什麼，身為大梁的儲君，您的婚事，早就已經由不得您自己....”
王將軍說到最後，聲音有些哽咽了。
他別過頭去，不忍心再繼續說下去。
這些年，他一直跟在祈寧公主的身邊，他是最知曉祈寧公主這一路走過來有多不容易的人。
身為手下，他自然希望祈寧公主的終身大事，能夠是她自己願意且喜歡的。
這一輩子，也就短短的幾十年，出生已經由不得自己選擇了，若是後半生，還要淪為這江山的犧牲品，那當真是有些太可悲了。
但，做為臣子，王將軍也清楚地知道，江衍和祈寧公主之間，差了多少東西。
他們隔得，不僅僅是身份天差地別的懸殊。
還有那整個大梁的朝廷，以及未來天下人的嘲笑冷眼。
大梁一代儲君，卻是嫁給了一個奴才。
這個訊息，不管放在哪裡，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祈寧公主又何嘗不知道這些。
她向來小心謹慎，走的每一步，都是考慮過後來的。
這是她這麼多年不受待見之後，悟出來的道理。
以前的每一步都是這麼走的，可偏偏，江衍的事情，她硬是沒有看到未來該怎麼走。
王將軍剛剛說的那些話，她早就已經清清楚楚的想過了。
在決定跟江衍在一起的時候，便已經全部想明白。
她知道她和江衍在一起， 她需要承受些什麼，她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甚至，她已經決定好要失去些東西。
比如，她辛辛苦苦得來的儲君之位。
這個決定縱然很瘋狂，對於祈寧公主而言，這儲君之位，代表的並不只是權勢，還是對她努力嚮往爬這麼多年最好的肯定。
她自詡，為了這個位置，她可以付出自己的性命。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祈寧公主什麼都不害怕。
她雖是一朝公主，可母親早早離開，在沒有嶄露頭角之前，父王也並不待見她。
在這諾大的皇宮裡面，她就像是個被遺棄的人一樣。
她早就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所以，這一路過來，她做事往往都是很狠的。
她想的很清楚，能爬的時候，就努力向上爬，若是哪一天，爬不動了，那大不了就是一死。
與她而言，與其毫無意義的活著，倒不如死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有個人，將自己看的比他的性命更加重要。
他愛自己，在清楚他們之間所隔的山海溝壑之時，他還是堅定的站在自己這一邊。
他已經拿出了最大的誠意跟自己做賭。
自己，又怎麼能讓他輸呢！
想到此處，祈寧公主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江衍的臉。
以前的一幕幕，就像是錄影一般，在眼前浮現。
溫柔的江衍，犯賤的江衍，堅定的江衍，永遠站在自己面前保護著自己的江衍。
以前的祈寧公主覺得自己無堅不摧，她覺得只要自己足夠強大，就沒有軟肋。
所以，這一路的成績，人人都在為她喝彩，人人都覺得，她梁祈寧，是無所不能的。
就連她的親生父親，梁帝也是這麼認為。
江衍的出現，就像是在她堅硬的鎧甲之上戳出了一個的洞。
她有了軟肋。
但，他的愛又在那層盔甲之後，又加了一道盔甲。
他成了她的後盾！
東宮的風捲起了掉在地上的楓葉，夜半，無數聲沒有出口的嘆息，被黑夜掩蓋下來。
祈寧公主閉了閉眼睛，隨後，淺淺一笑。
再度抬頭時，她眼睛亮晶晶的，裡面，就像是裝下了整個天空的星星。
“本宮知道你的意思，本宮也知道，你說的這些事情！”
“但是王將軍，你跟了本宮這麼多年，你應該知道，本宮這一路走來，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考慮過後果的！”
“江衍，是本宮唯一一個在看不見後果後，還願意堅定的選擇相信的人！”
“我自是知曉，這一陣子，父王有意想讓我知難而退，我的日子是不好過，但江衍，此時甚至不知道身在何處，是否有性命危險！”
“我面臨的只是打壓，而江衍面臨的，則是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是這樣，江衍依舊答應了下來，且已經動身去做了！”
“他為了我們，已然做到這個地步了，那我又還有什麼理由退縮呢？”
一字一句，皆是來自祈寧公主的真心。
這些話，祈寧公主以前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哪怕是江衍，她都沒有說。
在江衍臨別之際，她能夠說的，也不過只是一句保重。
但，她知道，有些話，即使是她不說出口，江衍也是知道的。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信任。
也是因為這份信任，他們兩人才能一起攜手，走到今天。
夜更深了幾分。
王將軍看著笑的一臉溫柔的祈寧公主，張了張嘴。
他今日來，本也不是想要真正的勸說祈寧公主。
說實話，祈寧公主和江衍的事情，以他的身份來看，他並不反對。
只是太過清楚兩人之間的差距，所以想要勸說祈寧公主，讓她莫要這般辛苦。
可祈寧公主的這些話，卻將他原本準備了許久的話，全部堵在了嘴邊。
王將軍嘆息一聲，那些還想要勸說的聲音，最終還是沒有再說出口。
他附身，朝著祈寧公主拱了拱手。
“這陣子天氣涼，我去給公主換一壺熱茶來！”
說完，轉身，出了書房。
祈寧公主看著王將軍的背影，臉上還帶著笑容。
王將軍跟了她這麼多年，她自然清楚，王將軍方才說的那些話，都是心疼自己，為自己好。
她低了低頭，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江衍的臉。
抬頭，朝著遠方看去。
夜色茫茫，像是一張黑色大網。
祈寧公主心間悸動，
江衍，此時的你，又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