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緒
戰備路外是一個村莊，隸屬於一個縣城，這個小縣城只有不到20萬的人口，當地的消防和公安接到訊息，山區裡有訓練的解放軍受傷，立刻啟動了響應機制，往山區派遣救援隊伍。
路炎寧交代了有傷員，因此縣中心醫院的一臺救護車和幾名醫生護士，也跟隨隊伍進入。
暴雨過後的戰備路很難走，有些地方被積水覆蓋，救援人員不得不不斷的下車步行探路，給車輛開出一條通路，救護車在這種路面上，更是舉步維艱。
前進的速度只能以幾公里一小時計，負責帶隊的一個副所長曾經也當過兵，一看救護車速度上不來，讓醫生和護士帶著醫療器械轉乘越野車，憑藉這越野車的強大越野能力硬生生往山區裡突，這樣速度才提升到了10公里每小時以上。
進入山區大約10公里，救援隊碰上了往外走的四臺車，副所長攔下了他們，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有訓練的軍人？”
聽到問話，大家都知道這是來救援的人員，那領隊有些慌，但很快鎮定下來，搖搖頭：“不知道啊，沒看見呢，我們看到下雨，趁著雨小就外撤了。”
田威一路不停的跑，水都顧不上喝一口，還因為路滑，在下坡路段摔了幾跤，臉都摔破了，連滾帶爬的爬起來，又繼續跑。
田威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或許是5公里，或許是8公里，但路上依然是靜悄悄的，沒有人，也沒有獸，沒有鳥鳴，也沒有蟲叫。
田威跑得有點絕望，他不知道查勇現在到底什麼情況，他想用對講機問一問，可又擔心傳來的是噩耗。
薄霧中的那遠遠的拐彎處，好像傳來了一陣引擎聲，田威愣了一下，早已經痠痛的腳不由的又大步邁將起來。
那是汽車爬坡的聲音，有車，就證明有人，有人查勇就有救了！
田威一邊跑，一邊高聲的叫到：“喂！喂！來人啊！我在這兒！”
一臺越野車從薄霧中的拐彎轉了上來，副所長隔著風擋，看到一個穿著迷彩服的精壯小夥子，正朝車頭衝過來。
司機一腳剎車，田威兩手撐在引擎蓋上，氣都沒來得及喘：“救人，快救我班長……”
副所長跳下車，扶著幾近癱軟的田威回頭叫到：“加速，加速前進！”
田威一邊被攙扶著往車上走，嘴上還在說著：“我班長肋骨應該是斷了，肺部穿刺，可能是血氣胸，呼吸已經很微弱了，人處於昏迷狀態……快……快點啊！”
顧不上連續爬坡的引擎發熱，司機猛的把油門往深處踩，越野車在戰備路上吼叫蹦跳著向前衝。
半個小時候後，龍俊嶺看到了順著戰備路開來的越野車，喜出望外。
但此時查勇幾乎探不到呼吸，心跳也及其微弱，龍俊嶺和單揚眉用盡了辦法，才讓他撐到了現在。
隨車的醫生和護士，顧不上被一路顛簸得頭暈眼花，提著急救箱來到了查勇的身邊。
“血氣胸，需要穿刺！”醫生經驗豐富，看出了查勇的傷勢很重。
穿刺通常要在手術室進行，但此時顧不上那麼多了，護士給醫生準備了穿刺器械，醫生在路邊的泥水地裡，給查勇完成了肺部穿刺手術，固定好了傷口之後，將一臺越野車的後排座全部放倒，用擔架把查勇推了進去。
醫生在手術的時候，龍俊嶺等人就圍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喘，生怕給醫生造成干擾。
看到查勇被抬上了車，龍俊嶺的心才略略放下了一些，他拉著醫生的手問：“我班長他……不會有事吧？”
醫生脫掉乳膠手套，微微的搖了搖頭：“情況還是不太樂觀，如果你們早一點的話……”
臨近中午，縣城中心醫院，一些病人家屬驚訝的看到幾臺滿是泥水的越野車、警車疾駛而來，停在門口，幾個迷彩服都被泥水染得看不出本色計程車兵，還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從車上抬下一個昏迷不醒的軍人，推著輪床一路叫喊著讓開，衝進了手術室裡。
眼看到“手術中”幾個紅色的大字亮起來，龍俊嶺感覺到一陣虛脫，靠著牆就蹲了下來。
單揚眉走過去，把他扶起來，扶到了長椅上：“休息一下吧，班長會沒事的。”
來往的人們，看著手術室門口，幾個軍裝破爛，渾身泥水的精壯青年，或靠或蹲，都向他們投來驚奇的目光。
“別急，你們……都沒吃飯吧？”那副所長輕聲問。
“我們還有吃的。”隋千城說道：“我們還有乾糧。”
“哎！那玩意兒，我當兵那陣子，吃得都怕了，我去給你們買早餐，再給你們換上乾淨的衣服。”
“不用不用……”隋千城推辭道。
“有什麼不用的？看年紀，你們連長啊，教官啊，都得叫我一聲班長呢。”
跟到醫院的胖子，看到查勇進了手術室，也放下了心，聽聞要買飯，趕緊掏出了一些現金：“警察……叔叔，買早餐的錢應該我出，要不是他們，我……都沒命了。”
路炎寧趕到縣中心醫院的時候，車都沒挺穩就跳下車，一路打聽，跑到了手術室外，只看到手術室外，龍俊嶺和單揚眉坐在椅子上，兩人頭靠在一起，隋千城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田威等人也靠在椅子上，都睡著了。
他們身上都還溼著，這樣睡會感冒，路炎寧脫掉自己的外衣，給龍俊嶺蓋上。
睡著的龍俊嶺根本就不知道路炎寧已經到了，司機停好車後，也急忙跑了過來，路炎寧朝他擺擺手，讓他不要說話，把他拉到走廊，低聲對他說：“你趕快去找武裝部，要幾件乾淨的衣服。”
副所長和胖子提著盒飯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在手術室前踱步的路炎寧，看到那身軍裝，頓覺幾分親切，上前對路炎寧道：“你是……這些孩子的連長吧？”
“我是他們教官……”路炎寧一看也明白了幾分，握著他的手感謝：“謝謝公安的同志，把我的兵帶了回來。”
“哪裡話，我剛才還說了，你還要叫我班長呢。”
曾經軍人的氣味，讓兩個人瞬間熟絡了起來，眼看著熟睡的龍俊嶺等人，副所長低聲說：“我讓人送乾淨的衣服過來了，一會，讓他們到所裡休息，這樣下去會感冒呀。”
兩人說話的功夫，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醫生摘下口罩，衝著門外叫到：“查勇的家屬！誰是查勇的家屬！”
龍俊嶺等人一聽，頓時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跳了起來直奔手術室大門，醫生趕緊攔住他們：“哎哎哎，不能進去……”
“我是查勇的戰友！”路炎寧叫到：“是不是要手術簽字，我籤！”
龍俊嶺等人看到了路炎寧，帶著哭腔說道：“教官……”
路炎寧讓大家等會再說，來到醫生面前：“查勇他怎麼樣？”
“他斷了7根肋骨，三根刺進了肺部，耽誤得太久了……”醫生一開口，所有人心裡都一沉。
“但還好，要是再晚半個小時的話，就沒救了，現在需要進行手術，我要向你們說明一下手術的風險……”醫生又說道。
心情猶如過山車一般，路炎寧長舒了一口氣，點著頭，聽著醫生說著手術注意事項和風險，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下了字。
手術室的門再次關上，這時候鐵塔一般的鄧步帆，好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了家長，衝著路炎寧叫到：“教官……”
帶著哭腔的聲音剛發出來，鄧步帆就忍不住用衣袖抹了抹眼淚。
受到了鄧步帆的感染，田威和白黎的眼淚就嘩啦啦掉了下來，龍俊嶺也咬著嘴唇，盡力的把眼淚止在眼眶裡。
單揚眉呆呆的看著手術室門口，隋千城把頭轉到一邊，發出沉重的嘆息聲：“哎！”
龍俊嶺抹了把眼淚，開口道：“教官，對不起，我們……你罵我們吧，罰我們吧。”
“你們這是幹什麼？”路炎寧大聲說道：“你們是軍人，不是小孩！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雖然盡力想止住，可是眼淚還是嘩嘩的往下流，副所長趕緊過來打個圓場：“別，都是20出頭的孩子，哪裡經歷過這一些。”
路炎寧也覺得自己嚴厲了一些，嘆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了許多：“你們是武偵連的第一批學員，是以後武偵連的基礎，任何事情都要承受住，以後在戰爭中，比查勇受傷更嚴重的事情還會很多，記住，你們是軍人，眼淚給我收起來，換上乾淨的衣服，去休息！”
龍俊嶺抹乾淨眼淚，問道：“教官，我想在這裡等班長出來。”
其他人也附和著，路炎寧拒絕了：“讓你們休息是命令，這裡有我盯著！”
副所長上前，把盒飯塞進大家手裡，低聲的安慰道：“來，吃點，然後跟我到所裡休息一下，沒事的，都是鐵打的漢子！哪能就這樣倒下！”
看著他們跟著副所長去派出所休息了，路炎寧靜了下來，也覺得心裡一陣煩躁，他不知道魏裴和袁老太爺到底談得怎麼樣，手術室裡的查勇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
剛才醫生雖然語氣平靜，但路炎寧也聽出來了弦外之音——這只是縣級醫院，醫療水平不是最好的，查勇的肺部傷勢拖得有些久，又在野外做過穿刺急救，就算挺過了手術檯，術後感染的機率也很高。
路炎寧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可一想這裡是醫院，又重重的把煙塞進了煙盒，把煙盒一揉，扔進了垃圾桶裡。
魏裴趕到醫院的時候，查勇的手術還沒有完成，一聽查勇現在的狀況是因為拖的時間太久，憤怒的說道：“那些驢友……王八蛋！我的兵救了他們，他們竟然跑了……槍斃！我要是有權力！我他媽都給槍斃了……”
路炎寧拍了拍魏裴的肩膀，說道：“老魏，冷靜啊，你現在要考慮，用誰來替換查勇啊……”
魏裴長嘆一聲，這個問題自己還沒來得及想，
路炎寧又問道：“鷹擊5現在怎麼辦？繼續，還是……”
魏裴咬了咬牙：“訓練繼續！武偵連不能因為傷了個教員就如喪考妣！有情緒，給我憋回去，憋不住的，滾蛋！武偵連要成為王牌，就要頂住壓力，拋棄情緒！”
路炎寧點點頭，低頭看了看手錶：“這樣吧，等查勇手術完成，傷勢穩定了，通知一聲好讓他們安心，今天讓他們休息半天，明天我接替查勇的位置，訓練繼續。”